刻有温氏太阳纹的马车停靠在高大巍峨的城门前，数十名温氏弟子与聂氏弟子相对。一袭黑衣的聂明玦面色不善地望着眼前的马车。“不知温大公子的来我不净世作甚？”
身着一袭暗红华服的俊秀公子掀帘而出，拱手笑道，“有劳聂宗主亲自来迎，我等特奉仙督之命，来迎聂氏宗门的亲传弟子到岐山听训。”说完眼神落在了聂明玦身后的青衣公子身上。
聂明玦听后面色更沉，但顾及眼前人的身份只能按表不发。聂怀桑闻言也是一脸惊讶与惶恐。
“咳咳咳。”就在此时，车厢内传来一阵女子的闷咳。聂怀桑忍不住抬头看向车厢，却冷不丁与温旭碰上了眼神。“仙督之命既已带到，温某就不过多打扰了 过后会有人带令弟前往岐山。”说完不再看聂明玦等人一眼，径直掀开车帘入内。
掀帘的片刻聂怀桑只看见一红衣女子用白帕捂着嘴似乎正忍耐着什么。虽然只是惊鸿一瞥甚至都未能看清那女子的脸可聂怀桑心还是揪了起来。眼看着马车幽幽远去，聂怀桑才看向自家大哥，“大哥，你说这岐山到底要干嘛啊？亲传弟子?那我们清河不就是我么？”
聂明玦叹气，“不止清河，听说其他三家也被要求送亲传弟子前往岐山听训。四大家族都如此，其余仙门小宗更是没有选择了。”
聂怀桑摇摇头，“说是听训，其实就是去做人质吧，岐山不怕失了民心么？”
聂明玦抬头望天，“变数将至。”
“咳咳咳”喉头泛起一阵腥甜，我强忍着呕意。
“为什么不吃药？”男子问道，
我看向那人，“没必要。”
温旭看着眼前不过寥寥几日就瘦的脱相，脸色惨白到不忍直视的人，缓缓开口，“你会死。”
女子直视着眼前人，“那就死。”
“公子，药好了。”车外，温妍端着药静待吩咐。
“送进来”温旭冷冷开口，眼神一刻不离眼前的红衣女子。
“死?那可由不得你。”温旭端着药，冷笑着。下一秒便狠狠掐住女子的脸颊，将药灌了进去。
我拼命挣扎着，却还是抵不过眼前人的力气，药顺着脖颈流下。终于，眼前人撤了力，我倒在地上捂着喉咙，不停咳嗽。
“你以为我会轻易让你死吗？”温旭扯起地上的人，轻轻抚摸着女子的脸，“别傻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妹妹啊。”
“那我是否还要多谢你呢？”我勾唇轻笑，随即拔下发簪双手握住朝眼前人的胸膛狠狠扎去。
一头青丝散下，温旭盯着那充满恨意的眸子，轻轻握住那人的手，加重她的力气。“想杀我?那就养好身体留待来日吧。”
毫不留情地拔出发簪，温旭看着眼前人用袖子将发簪上的血迹擦干，又掰开女子紧握的掌心将发簪放入其间。“我期待着你用这只发簪杀死我的那天。”说完掀帘而出。
“公子你没事吧？”温妍着急上前，拿出一方锦帕想要为温旭堵住伤口。
温旭拂过女子的手，“无妨。”话毕，就见温氏的枭鸟出现在众人头顶。
“是二公子他们”温妍兴奋道，
“嗯”温旭点了点头，朝另一方向走去。
温妍看着手中的白帕露出苦笑，随后又一脸怨恨地看向马车。
我倒靠在车厢内，许是因为药性发作，整个人昏昏沉沉。不由想起那日于庵堂发生的种种。
推开门，又踏入庵堂。风过无痕，只闻叶簇声声，月色无影，只余满地银霜。皎洁的月色里只有一点融融暖光能让人感觉到温暖。没有犹疑，寻光漫溯于禅房前，这一次我毫不犹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入目的依旧是那张秀丽的脸庞，只是比起之前，现在的她更加瘦弱。
薛如是睁开眼睛，仔细地将来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最后幽幽张口，“最近吃的挺好啊，人都圆了一圈。”
“有吗？我没觉得啊。”我低头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肉，“哎？好像还真是。”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发展啊？自己来这里是寻求真相的，怎么被带偏了。
“差点被你带偏”我盘腿坐在她面前，抬手唤出随意。把它放在便宜老妈面前，“说说吧，我莫名奇妙做的那些梦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还有这把剑，当时我一下山就遇上有人卖剑，现在想来怕不是你安排的吧。”
便宜老妈微笑着给我倒了一杯茶水，“有关系啊，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至于这把剑，脑子不错。”
“不带你这样玩的啊，大家都是老乡，应该互帮互助啊。”我接过茶水，温度刚刚合适。我一饮而尽，面前人又给我续了一杯。“你不知道，上次我掉进那个碧灵湖，就是有变异水祟的那个湖里，我以为我要死了，结果这把剑在水里冒黑气，那些水祟就都不见了。还有，我最近心口老是疼，一疼就吐血还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的人是你。”我一口气说完，又将杯里的水饮尽。又从腰间锦囊里拿出离开云深时蓝启仁交给我的青果，递到那人眼前。“喏，蓝先生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很后悔当时没相信你，情随事迁，此悔不变。”
面前人神色未变，只是一脸温柔地看着我，接过青枣后便低头轻抚随意。“他还是傻呆呆的模样吧？你在云深应该受他不少照拂吧。”话毕，又抬头与我对视。
我有些不知所措，“好像有吧。不过为什么有好些东西跟原先剧情不太一样了啊?”不知为何看着我心底慌乱非常，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要失去。“还有，你能不能不要再盯着我看了，这让人很慌啊。”
“我就想多看看你，想把你记得牢一点。”薛如是伸手隔空描绘着少女的面庞。
没有缘由的我握住她的手轻轻贴在脸上，“干嘛呀！想摸就摸啊，你不是我妈么。”我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是王灵娇的母亲，而现在我就是王灵娇，所以她现在也是我的母亲，对，逻辑没错。我抬头看着她，语气凶狠“你就不能多吃点饭么？这么瘦。”
她突然笑出声，随后与我额头相抵。“我这一生所遇，唯你是我最大欢喜。”
如潮般的记忆涌入我的脑海。在她的记忆里我看过她的出生，她的成长，亲眼目睹了薛氏的灭门惨案，她的崩溃和痛苦。也看见了她的言笑晏晏，她的满心欢喜，以及她对新生命的期盼和留恋。
我看见雨夜里她流着泪看着怀中的没有气息孩子，然后给孩子取名王灵娇。孩子发出嘹亮哭声后，她疲惫脸上露出的笑容。
我看见她用燃烧自己生命的代价，将孩子的魂灵送到现世，只为给孩子留一丝逆天改命的机会。
我看见她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孤儿院里的小小女孩，陪着女孩吃饭，睡觉，做游戏。她陪伴着女孩成长，看过女孩的喜怒哀乐，听过女孩哭泣的抱怨对生活的不满。
泪水充盈眼眶，不受控制的滑落打湿衣襟。
她抬手替我擦去泪水，“多大了，还哭呢。”
我越过檀木桌紧紧抱住她，“你一直在我身边，可我却不知道。我以为我没有母亲，可我的母亲就在我的身边。”
她摸着我的头发，“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回到这里，我总有一日能够亲手抱住你。这样就很好了。”
“我的出生既然不被这个世界允许，那就不值得你为此付出生命。”多戏剧啊，我以为我没有父母，我憎恨过他们，期望过他们，最后在失望中断绝了对亲情的幻想。结果，我的存在是用我母亲的生命换来的，而她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一直陪伴在我身边。从始至终，我都将自己看作局外人，然而事实告诉我，我的存在必须以王灵娇的存在为前提。我就是王灵娇本人，王灵娇的命运反而是我存在的理由。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为什么?”我紧紧抱住眼前人，抱住我的，母亲。
她仍是一脸笑意，她俯身于我耳边，“你要牢牢记住那些记忆，知道吗？关键时候那可是能保命的好东西。”
我惊恐的抬起头看她，“妈，你要做……”什么?话音未落，门被推开。而我被她用薛氏的傀儡术控住。
“温氏的人找过来了。”是上次的女尼。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着我，“答应我，要好好活着。”
被傀儡术操控的我，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我想喊，想动，想牢牢握住她的手，想告诉她我不走。可脚下不停，唯有泪水能随我心意。
我一步步消失在松林中，直到山下我才用尽全力冲破一丝限制，一回头，只看见浓浓火光与滚滚烟雾。我拼命往山上跑去，衣服被树枝划破，脸上也被枝丫划出血痕。终于，我扶住一颗松树，看着消失在火光中的古庵。身体被抽空力气，眼眶无泪。我跌倒在地上，脑中回荡着那句嘱咐。“好好活下去。”
转过身的那一刻，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这一刻，我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这世间，无人会在意我孤注悲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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