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封查,盛名一时的刘氏一族,一夜之间消失在长安城中。
而死于宫廷内的刘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再无人提起…
又是一年寒冬,五年转瞬即逝。
腊梅花开,落雪飘零。枝头微微轻颤,一只野猫跳落下来。雪地上,一排雪印子向皇城沿去……
窗台前的池子里的莲已是枯萎,水流停滞,凝结成冰。
石桥上,身着一袭红裙的女子,微仰,目光呆滞,青丝上残存的雪,打湿了碎发。
“楹姐姐何时归京的?本宫竟也不知。”
桥的另外一头,迎面而来的是一身华袍的女人。
在她身后,此时正有一名素净的丫头双手执伞,为她挡去零落的鹅毛。
“早些天便回了,这事皇上是不知道的。”
刘楹听来人是洛沁儿,侧身抚了身。
“婢子在此等候娘娘多时…”
洛沁儿抬眼看她,不觉有些笑意从嘴角流露。
看来,岁月不止是把杀猪刀,用的好,那便是磨刀石啊。
想当初自己只不过是亡国公主,亡命之徒,受人唾骂…可如今因皇兄而爬上了慕容瑾的龙床,站在了今日这个位置。
这样看来,他洛思沅也不算无用…
“楹姐姐可是害怕本宫?”
“娘娘心慈仁厚,待婢子很好。”
刘楹微微抬起头,落入了对方眸里。
“血色红润,气若游丝…行动也很是利落,恢复的不错,看来哥哥没少费心。”
洛沁儿抿嘴笑了,吩咐旁人下去,换刘楹为她执伞。
二人倚靠桥头,倒影浮动于冰层下的潺水。
“他经常提到姐姐的,对姐姐从未忘记。”
洛沁儿提到这里,眼中有丝丝缕缕未了的情愫。
“恕婢子直言…随着时间的推移,或晴空万里,或乌云密布,感情若是过度执念,便只剩伤害。”
刘楹将伞往她倾斜三分,洛小沁略带激动,伸手抓住刘楹的一只衣袖。
“那楹姐姐就不曾有过一丝难过?还是说…你当真不记得了?”
世间万物都被编制在一个罗网之中,靠的便是一个缘字,有缘的人,哪怕处于千里之外,都能如愿以偿,来相见。
但,很多人不是因为无缘方才离愁,闷心,只是不能放下,每个人心里都会有块旧伤,只等你坚强,谁还会故意去揭开那道疤呢?
五年前的那天夜里,雷声滚滚,大雨滂沱。
刘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救命药成了丧命的毒药。想不到慕容瑾不念一丝旧情,自己被抛尸山野…
但让她更加难以置信的是,将自己背出泥泞土坑的人,竟是亲手把自己推入深渊的洛思沅…
那一夜,他背着自己走遍长安大街巷口,敲打的门叩不计其数。终是在城西一棵大榕树下的一家小药铺前,停留下来。
那是位白面儒生,身无铜臭味,亦无墨香。反而因这一间药材,惹得满身药草味儿,着实好闻。
好在那人医术精湛,三日后的一个清晨,刘楹转醒。刚打开沉重的眼,就看见床边的洛思沅一脸愧疚,外加三分疲惫。
“对不起…姐姐,我好像搞砸了。”
见刘楹沉默不语,面无表情,洛思沅更慌了。
“姐姐,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刘楹起了身,就着床栏坐起来,眼神充满疑惑。
“你叫我姐姐,难道你是我弟弟吗?可是为什么…我不记得了。”
洛思沅以为对方在恼自己,故意说的气话。可一个月相处下来,试探也好,真心也罢,一点破绽都没有,得知真的是失忆,洛思沅也就信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庆幸还是该高兴…
但是对刘楹而言,只当是自己重活一次,往日的是非对错,也不想再去纠缠 。
刘楹稍微停顿了。
“婢子不知道娘娘以前发生过什么,竟引得您如此…”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但我知道,爱比喜欢感情俞浓些。”
“有一种喜欢是卑微到尘土里,还有一种喜欢是面红耳赤。”
“都喜欢到尘土里了,还不能被称之为爱吗?”
“到了尘土里的喜欢若是能开出花来倒也可以。”
洛沁儿听到这越发不懂了,直摇头。刘楹也未再多言语,静看落叶零星。
“那要是姐姐想起你们以前的欢乐,就甘心放过吗?”
“人的一生都在错过,错过就是错过,挽回后,也不再是曾经拥有的一切,人也不再是之前的那个人,心境也是大为不同。所以……这样子的感情,你还需要它吗?”
“我才不要!这个道理本宫还是懂的,就好比喜欢的桂花糕,过了那个时候,再多,本宫也不会吃了。”
“那皇后娘娘,可愿移步鄙舍?桂花糕凉了,倒要可惜了。”
“好。”
洛沁儿倚靠在刘楹肩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角,不曾松开……
叶子虽然舍不得树梢,乍来一阵霜风,叶落归根,来年春天,或许叶子会想起去年与树梢的温暖,偶尔浅笑,偶尔低吟。但它知道,它们不是不爱,只是不合适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