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有了记忆开始,我就跟着父母四处搬家。
对于还是小小的我来说没有哪里是故乡,所有的一切就只是流浪。没有固定的学校、老师、朋友。
我们又搬了一次家,对门儿住着一个老头儿。
他总是窝在家里,好像是画画儿的。
北京难得还有小胡同儿,条件不很好却又贵得要命。我们一家子住在一个大院儿里,隔壁院儿住着一个小我6个多月的小姑娘,我们俩很快成了好姐妹。菲菲,就是她,是我又一次搬家之后好不容易交的朋友。
菲菲的弟弟淘气得很,她爸妈一管不住她弟弟,就说,再闹!再闹就把你关进那个老爷爷家的大衣柜里去!
菲菲她弟弟立刻会乖乖听话了。
菲菲老跟我说,我们对门儿老头儿家里,有个大衣柜,从来没打开过,至少她从来没见着它打开。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
小孩子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的,我们就想,里边儿会不会关着怪物啦,小精灵啦什么的。
我父母工作忙,暑假里没时间看我,见我总对我们对门儿的老头感兴趣,就托他每天帮忙照看我。
我就这样被送去了老头儿家。
老头儿其实一点儿也不凶,只是少言少话的。他告诉我渴了上哪儿找水喝,哪张桌子给我写作业,上厕所得上胡同儿口公厕去,别进他的画室……
还有,别打开他的大衣柜。
菲菲听说我天天上老头儿那儿去;就央求我,叫我偷偷打开大衣柜瞧瞧,里边儿都有啥。
她是我在这里唯一的好朋友(如果不算上她弟弟的话),我不想叫她失望。我自己也很好奇,但我还是有点儿怕。
暑假一天天过去,我以后可能也不会再上老头儿那儿去了。
于是终于有一天,我趁老头儿去胡同儿口上厕所的时候拉开了衣柜门。
没有怪兽,没有小精灵,也没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柜子里一水儿的大褂儿。
荧光绿的、粉的、灰的、湖蓝的、墨绿的、藏蓝的、黑的……每科颜色都两两一组挂在一块儿,一件儿总比另一件儿长出那么一个指节儿去。
“那个老头儿,原来也不是专干画画儿的……说相声的吧,之前年轻的时候,头一个搭档,搭了六年多……”
菲菲的话,在我脑中响起。
后来他俩分开了,后来…
我猛地合上衣柜,我几乎立刻想到两身儿大褂儿的另一身儿是谁的。
老头儿好像很多年都是一个人过来的,一直住在北京。
他家里没什么相片儿,有一个总上着锁不让我进的画室和一个不让我开的大衣柜。
我打开了大衣柜,但始终没去探究他的画室。
我好像猜到了他的画室里藏着什么。
菲菲问我,开衣柜了没?
我说没有,我不敢。
一直到搬到别的地方去,我也没告诉菲菲,那个老头儿衣柜里有什么,我也没说画室总上着锁。
我在想,等以后我们家也安定下来,有固定的家的时候,我就也弄一个自己的柜子,抽屉也好,放上我最最珍贵的东西。
『彩蛋』我们这次搬家,楼下也有个老头儿,姓何。他说他原来是说相声的,就是没有头一批大褂儿了,不然肯定给我看。
但是他给我展示了他收藏的一抽屉断头台胸针,我不明白他为啥喜欢这个。
晚上我听见我妈给她闺蜜打电话,她语气非常肯定:“我就说何九华当时是离婚没分着大褂儿!”
『蛋中蛋』我看着电视里两位老相声表演艺术家,我全认识。
好家伙感情他俩的故事还有后续。
收藏只是个人爱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