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虐待”这两个字落入云思羽的耳中,他突然愣怔住了,被埋葬在灵魂深处的记忆又被唤醒……
“妈的,老子的钱是刮风逮的吗,老子想赌就赌,想干嘛干嘛,你他妈还想管老子,老子一根手指就把你们娘俩按死了,”
记忆里那人手中拿着破酒瓶子,自己昏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看着头上冒着鲜血的女人跪坐在地上,那个人朝着女人吐了一口唾沫,满脸厌恶嫌弃,“呸,赔钱货,还想用我的钱给这个病秧子看病,做梦去吧!!”
男人说罢就丢下手里的破酒瓶子,跨过女人准备离开,但那个女人揪住他的裤子哭着说道:“我求求你了,孩子真的病了好久了,我求求你给我一点钱,我带他看看病,不然他会死的,我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自己躺在沙发上,看着女人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头上的血一点一点的掉在地上,可这依旧没让那个男人软了心,揪起女人的头发给了两巴掌,骂骂咧咧的关门离去。
那个女人坐在地上痛哭着,眼泪和鲜血混杂在一起,一滴滴在地上砸出鲜红的花,自己虚弱的呼喊她,就看见她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一把抱住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用,对不起啊……”
自己感受着对方的血沾在脸上的黏腻感,可那是自己后来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温暖
“孩子……孩子?”老婆婆看着云思羽呆愣的样子喊了几句,将云思羽从过往中拉了出来,“孩子?”
“啊……婆婆,怎……怎么了……”
“你怎么脸色这么不好看啊,是不是生病了?”老婆婆眼里包含着一丝担心。
“没事,婆婆,有可能是刚才在外面吹了风,一下子又这么暖和,有点不适应吧……对了,婆婆说他们虐待孩子,是怎么个情况……”
“哦,他们家呀,男的倒有工作,女的就是个家庭主妇,两个人都不务正业,男的爱赌,女的也喜欢打牌,每天家里连个鬼影都见不着,只可怜了两个孩子啊……”
傅成蹊坐在云思羽的对面,闻言又问到:“两个孩子?他们有两个小孩吗?”
“不是,男孩是他们亲生的,女孩是寄养在他们的,”老婆婆给云思羽倒了一杯水,云思羽道谢之后就又听老婆婆说着
“男孩子可完全不像他们两个,那孩子文静又听话,学习还不错,很优秀,他们爱他爱的不得了……”
“那怎么说他被……虐待呢?”
“嘴上说爱谁不会呀,主要是平时谁也不管这孩子,有时候回了家还得自己生火做饭,不过最后他申请了住校,也算是比以前安稳点了,但另一个女孩就不好过了……”
老婆婆应该是一次性说的话有些多,咳嗽了两声,傅成蹊站起身也给她倒了杯水
“那个女孩呀,很小就来了这里,从小就被逼着学会了很多事情,什么做饭,洗衣服,只要她在,这些事一定都在她身上,要不是现在义务教育管的严,估计连学都上不了,”
“到了后来她长大了些,那男人经常动不动就拳打脚踢,每天我都能听见那小姑娘哭叫的声音,唉……我也去劝过几次,但他们实在是不讲道理,每次我都是被骂回来的,”
“对了,我还记得有好几次,大晚上的看见那个小姑娘搬着凳子坐在巷子口的那盏路灯下面,我怕她一个女孩子家家有什么事,就去看了一下,结果她是在那写作业呢……”
“都晚上的十二点多了,大冬天的特别冷,我问她为什么不回家写,她告诉我是那两位嫌她那么晚开灯写作业费电,不让她用,没办法才去那写的,”
“我看见她小手小脸冻得通红,反正我家里也就我一个人,就索性让她到我这里来写。我给她留了一把钥匙,只要她没地方去了,就来我这里,她也不白用我的电,经常帮我做家务,买菜,特别懂事。”
“那您这几天有见过她吗?”
“哎呦,真的诶,大概有个六七天没见着她人了,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老婆婆一脸担心的望向云思羽,“平常没人打听这些,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你们肯定不是这儿的人,你们……”
“婆婆,别担心,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我们只是……”云思羽安慰着老婆婆,却不知怎样的身份才能让老婆婆放下心来。
“婆婆,我们是她学校的老师,专门来调查一下她的情况,学校里有一份补助生的名额,可以给她免除学杂费和住宿费,想来具体了解一下她的情况。”傅成蹊安慰道,“您别担心,我们只是简单了解一下。”
老婆婆闻言点了点头,眉眼之间还是透露出一丝担忧,随即又转头向傅成蹊说道:“那你们决定要把这个名额给她了吗?”看着傅成蹊略微迟疑的表情,老婆婆突然着急了起来
“这个孩子很努力的,你们要是能给她这个机会,她一定会好好学习的,我看人很准的,这个孩子以后肯定有出息,”老婆婆眼中的恳求显而易见,“你们一定要考虑考虑啊……”
云思羽看见老婆婆越来越焦急,赶忙安慰道:“您别着急,我们一定会慎重考虑的,这样的孩子我们一定会让她好好读书的,”说着还伸出手握住老人略微干燥的手,“您是个好人,我们一定不让她辜负您的好心。”
老婆婆得到了云思羽的安慰与承诺,这才稍稍安静了下来,随后傅成蹊与云思羽也没有再多打扰,一起离开了。
那时候天已经开始昏暗了,巷口的路灯幽幽发着光,云思羽仿佛看见了一个小姑娘在冷冽寒风中,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努力着,可是这一切还有意义吗……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上车,云思羽才张嘴说了一句话:“麻烦傅队送我回家吧。”
傅成蹊默默地扫了一眼时间,还不到六点钟,便开口讽刺道:“上班第一天就早退,案子还没有头绪,你倒是能睡得下去。”
云思羽一听这话就突然笑了起来,“呵,案子破没破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伸手缓慢地扣好安全带。
傅成蹊一听这话瞬间火气就上来了,扭头问到:“什么叫和你有什么关系,请你来不就是为了破案吗?”傅成蹊特意将语气放慢,没好气地说:“特 殊 技 术 分 析 员……”
云思羽整个人都散发着幽怨的气息,回头死死的盯着傅成蹊,“那要我怎样,继续拼死拼活……”云思羽转过身,右手拍在方向盘上,逼近傅成蹊问到,“那我问你,凭什么就是我,凭什么要我去当那个‘无名英雄’,凭什么我就要‘视死如归’,而所以人都可以好好活着,凭什么?”
傅成蹊看着眼前这个眼中泛着血丝,带着深深的恨意逼问着他,就仿佛是地狱里来的……一只“恶鬼”
云思羽说完后愣怔了几秒又坐了回去,整个人僵硬且紧绷着,仿佛竖起了满身的刺,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略带压抑声音响起:“抱歉,傅队,我不是针对你,今天就这样吧,我不打扰你了。”说着就解开了安全带,开门走下了车。
傅成蹊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人的背影,华灯初上,人声鼎沸,那人却格格不入,孤身只影。
但最终傅成蹊还是发动了汽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没入车流,步入繁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