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晨曦未露,夜色仍如一位不舍离去的佳人,缠绵于天际。月已西斜,其光淡若薄霜,轻轻铺洒在古老的城墙上,给这凌晨的赶路添上了一抹淡淡的哀愁。
城外古道,蜿蜒伸向远方,两旁是稀疏的林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自然界的低语,诉说着离别的故事。远处,山影朦胧,与夜色交织成一幅水墨画卷,静谧而深邃。
此时,两位行者匆匆踏上这条古道,马蹄声在空旷中回响,打破了夜的宁静。他们的身影在昏黄的月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
“云儿,当真舍得?”雨生魔漫不经心地往旁边那人瞄了一眼,开口问道。
话音刚落,就见叶鼎之拴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眼眸中看着前方,一片黑暗,“师傅,我这条路,走得太难了。”嘴中吐出的冷气升腾在空中,随后烟消云散,化为虚有。
一个时辰以前。
叶鼎之缓缓睁开眼睛,在喝那最后一杯酒的时候,他偷偷点了自己的穴位,强迫自己眯一会儿就醒来。
他侧身,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身旁,只见虞桑桑静静地躺着,长发如瀑,散落在柔软的枕上,几缕发丝轻轻拂过她白皙的面颊,为她平添了几分柔弱与无辜。她的呼吸均匀而细腻,仿佛世间的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只愿沉浸在这片刻的宁静之中。
叶鼎之心头一颤,如若不是奔波了一路,她也不会这样就睡着了。防止动来动去把自己弄醒,也是因为有点害羞,虞桑桑特地跟他隔了一点距离,几乎半个身子都在床的外面。可他知她睡眠浅,就像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一样,没有安全感,一碰就容易醒,便只是小心翼翼地替她掖了掖被子,就再也不敢轻易妄动。
那样静静地望着她的额头,眉间,眼眸,鼻子,嘴唇。
刚一低头,叶鼎之就注意到在自己的枕头旁边放了一朵茉莉花,他的神情滞了一瞬,轻轻地拿起那朵茉莉花,放在鼻尖嗅了嗅,很香。
他望着茉莉花出神,一支茉莉,一生莫离,茉莉花开,忠贞不渝。
他何尝不知呢?
叶鼎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虞桑桑,眼中仿佛有千言万语,星辉般的眼睛在柔和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像是不谋而合地,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浅笑,温柔至极。
叶鼎之从怀里掏出另一朵茉莉花,那是在来时路上摘下的,最好的一朵。
他重新放回原本虞桑桑放的位置,只不过,不是虞桑桑的茉莉花,是叶鼎之的茉莉花。而另一朵则被他揣在怀里,如获至宝。
叶鼎之看向窗外,屏着呼吸,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床,走出了草庐,看着外面木梯旁摇椅上的人,走近后唤道:“师傅。”
雨生魔只睁开一只眼,斜眼看了叶鼎之,语气里有点戏谑:“真想好了?要放着这样一位美人独自离开?”
“师傅,此行太过艰险,我不想她为了我再冒险。”叶鼎之看向身后紧阖的木门,淡淡地说了一句,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忧伤。
雨生魔对这个徒弟早已经是了如指掌了,自然也没放过这一丝的不舍。“可我看她,能力不差,甚至可以说是一个极好的帮手。要我来说,你别拖她后腿倒差不多。”
“所以,我要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保护她,然后为她冲锋陷阵,而不是每次都是她挡在我的前面。况且只有变强,我才能为我父亲洗脱罪名。”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执拗,目光总是那么倔强不屈。
雨生魔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叹口气说道:“算了算了,你自己决定罢。这周围早已布满了我的气息,量那些贼人也不敢轻易向前。四周灌木丛中还有些许铃铛银线,旁人靠近便有不住的声响,想来也是能让她清醒,以她的本事倒是不足为惧。”
叶鼎之听了这话,站在那里,凝视着四周,一种不明其状的深深的感触在心中荡漾开来。雨生魔向来不爱多管闲事,对人与人之间的交流相处更是不屑一顾,只是对他这个徒弟才有了点多愁善感。
“师傅,谢谢。”
雨生魔不懂得处理这种感情,他背着手往前走了几步,“现在就动身吧。”
远处的小树林在月光的照耀下显示出绿幽幽白花花的模糊轮廓,飘飘忽忽的凉风轻轻摇响绿叶,翻起了叶鼎之的衣襟,戏弄着地上的枯叶。
“起风了啊......”叶鼎之用玄风剑往前一挥,片片茉莉花乘着风向草庐飞来,在草庐外纷飞。高空中的晚风和茉莉,恣意地追逐着,戏弄着,撕扯着。格外浓烈的花香阵阵吹来,直叫人心神宁静,困意连连。
他重新走回草庐,绕了一圈,在窗边都开了一点缝隙让花香透进去,而后又站在了木门前,他逼迫自己不要再向前一步,无人知晓他承受着怎样的心理煎熬。
门外是他,门内是她。
“茉莉花祝你好梦,我走了......”叶鼎之低着头,像是自知有错,又像是自欺欺人一样在门口自言自语地做着道别。他藏在袖中的手,早已紧攥成拳,因太用力而微微颤抖,喉部也变得干涩难忍。
雨生魔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他从来不信时运宿命,不信天神地仙。可那一刻,他却是身不由己地低吟了一句,
“造化啊,你可真是瞎了眼。”
我从未放弃过喜欢你,只是从浓烈变得悄无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