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虞桑桑手臂的鲜血和身上的鲜血正向外渗透,渲染了衣衫,她满身冷汗,眉头紧锁,咬着牙一声不吭,用洛青阳给的止血药和绷带给自己进行包扎。
可是,身上的痛却不及心上的。
顿时,火辣辣的感觉窜满她的全身,血液仿佛也被疼得涌了出来,染红了绷带。不一会儿,火辣辣的感觉立刻变为了麻木,疼得麻木了。
虞桑桑不敢用手戳碰伤口,她环顾四周,发现洛青阳并不在,终于失声痛哭了起来。
等虞桑桑收住了情绪,擦干了眼泪,洛青阳才好像抓住时机一样,走了出来。
“你要找的人,今夜就要离开,现在应该还在后院。”
话音刚落,洛青阳就看到虞桑桑不顾全身的伤势,一步一步向后院走去。
......
她就这样静静地走到后院,努力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离二人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
她看到那位容貌绝艳的景玉王妃仰起头,听见女子我见犹怜地问他:“你带我走,好吗?”
那一刻,虞桑桑咬着几乎无一丝血色的嘴唇,连呼吸都停住了,一双盛满倔强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好像她也在和那位女子等男人的回答。
“......好”
那样熟悉的声音,让她日思夜想的声音,除了叶鼎之,还有谁?
虞桑桑细密纤长的羽睫轻颤,微微拧眉,眉宇间的痛苦尽显,流露出几分凄哀孤冷,苍白的嘴唇颤抖几瞬后,终究连一句呜咽声也不敢发出。
她想要克制自己的颤抖,不要命一样死抓住自己手臂上的伤口,断线的血色玉珠沿着伤口滑落,滴落在地上,化作一朵鲜艳的血红花朵。
随着时间的流逝和力度的加大,血色玉珠变成一道血流,顺着手臂滑向手心。
温热的液体缓缓渗透她的皮肤,一滴一滴,滴入她的心脏,无法抑制的痛从那里爆发出来,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涌向那里,嘶吼着寻求解脱。
她的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脑袋猛地一下就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慢慢的,虞桑桑恢复了知觉,感觉全身都是冰凉的,但是马上又有点热热的,动一动就是那彻骨的钻心的疼痛。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炙热,亦或是她的血液太刺鼻,叶鼎之很快注意到了她。他一步步走向她,等来到虞桑桑面前时,叶鼎之才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布满泪水的小脸,就这样硬生生地映入他的眼帘,叶鼎之在那一瞬间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全身的血液都叫嚣着停止了。
他看着虞桑桑的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他忍不住伸出手,指腹攀上她的脸庞,轻轻地摩挲着擦去她的眼泪,明明泪滴微凉,可却烫到了他的手,一直烫到他的心底,烫得他好像活了过来,整个人都僵硬了。
叶鼎之看着虞桑桑满身的伤痕和血迹,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在他的心底翻涌滚烫,指尖轻抖,神情慌乱。“桑..桑......”
虞桑桑听到他轻声温柔的呼唤,下意识地仰起头望着他。
明明是那样深情似水的眼神,要把人吸进旋涡里的眼眸,曾经多少次,就这样,让她误以为他是喜欢她的。
然而就在须臾以前,她亲口听到叶鼎之说的那一句话,那一句不带任何犹豫的承诺。
可她要怪他什么呢?
她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应该清楚,她只是来让他不要遭受那些事情,而不是和他成为伴侣。
她只是在她的世界见过他的意气风发,见过他的被逼入魔,心疼他,想要去爱护他,但这些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为什么一定要叶鼎之去接受呢?
哪怕叶鼎之拒绝了她,和别人在一起,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质问他呢?
“鼎之,我疼。”千言万语终于只是凝成四个字。虞桑桑已经让自己用接近正常的声音去回答,不想让他内疚。
是啊,叶鼎之,我疼,不论是肉体上,还是心灵上。
冷风寂寂,她的容色凄绝,好似被打破的玉瓷,肩膀微微塌下去,眉目间流露出茫然,软弱得让人心疼。
可她比任何人清楚,她没办法爱他。
如果爱他,那之后会有无心吗?那样一个大半生都在渴望父亲与母亲的孩子,那个长大后强迫自己独当一道,为了天外天放弃与萧瑟和雷无桀一起闯荡江湖的孩子,那个二十年后还要再被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亲情伤害一次的孩子。
可如果她要帮忙抢亲成功的话,那萧羽就会不存在。虽然往后他可能做了很多错事,但现在并不能早下结论,何况他也是一个企盼家庭和睦,有爹疼有娘爱的孩子。
虞桑桑啊虞桑桑,你到底应该怎么做?
虞桑桑的灵魂仿若出走,一时之间没有回过神来。“这位姑娘,你是何人?”易文君款款走来,嗓音如同二月春风般温柔和煦,并没有威慑力,也没有质问的意思。
听到这话,虞桑桑的思绪才全部回笼过来,瞳孔慢慢变得清明。易文君走过来看着虞桑桑,也不禁感叹,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奇女子。
她拥有着一张极其精致的小脸,如羊脂玉般细腻的肌肤在月光底下更显得苍白。这祸水般的小脸蛋上没有什么笑容,而是一种犹如深潭般的宁静。
那琉璃一样的眸子轻轻眨动,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得她停眸凝视。
微微仰起的脸庞,泛着点点湿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只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绝美空灵的容貌上,是一片毫无血色的惨白,她修长纤弱的身体上,是一片伤痕累累的血红。
她真的,柔弱得让人心疼。
“我叫易文君,是叶鼎之的表妹。”易文君看着虞桑桑这样,还是决定先开口介绍自己。
她没有提到“云哥”,因为她还不确定虞桑桑是否知道叶鼎之的另一重身份,如今通缉令已出,任何人知道这个秘密都会加重叶鼎之的危险。
她只说自己是表妹,是因为,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除非叶鼎之有别的意思,不然也只可以自诩自己是“表妹”。
如果连易文君都能落落大方,虞桑桑又有什么理由别扭呢?她清了清自己干涩的嗓子,低着声说道:“我叫虞桑桑,是叶鼎之的......”她停顿了,她也不知道,虞桑桑到底算叶鼎之的谁。
叶鼎之的眼睫垂下,盯着她手臂上汇聚又向下滑落的几滴血迹,望着她泪痕已干的脸庞,喉结慢慢地滚动着,他抬起眼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想要开口说话,但是不知为何却哑了。
虞桑桑心里曾经有那么一丝期盼,她希望叶鼎之出声帮她接话,可是她没有等到。
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黯淡,如同余晖下的玫瑰,悄无声息地凋零,只剩下颜色渐变的沉静美。
可表情却未见起伏,只是在无人处,指尖的白茶已悄悄冷却,淡然间凝聚着满腔哀愁。
“是朋友,叶鼎之的,朋友。”虞桑桑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开口说道。
听到她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的声音,叶鼎之顿时觉得心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穿,就像是那金蝶矢和青凤弩要为了主人报仇,泄愤地射了他一箭。他的心中有太多疑惑,他的眼眶慢慢变得猩红,有太多太多,太多不可说。
他转身对易文君道了一句:“文君,桑桑受伤了,我要带她回家。”说完,没等易文君反应过来,叶鼎之已经带着虞桑桑离开了。
只留她一人独自站在那里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或许只有易文君知道,那天晚上,她看着夜空,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