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笔,墨韵,落纸,如镌。
旭凤,我本无意与你走到如今这地步,只怪你六界之大非要去魔界!天魔,不两立。
润玉垂眸,掸去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只怪你要与皇考狼狈为奸,皇考一定要死,他不死,我心难安,六界难安。
事已至此,润玉也不知当初任由锦觅复活旭凤是好是坏了,一人走到披香殿,书香于此处独佳,月华在此时尚温,明珠灼灼下,有人白衣无尘,温酒候人,殿门自开,书痴声音依旧温和,如清风自耳侧溜走,他却觉得淡漠无情。
书痴你来了
润玉踏入殿门,似有结界分隔内外,他威仪天成
润玉我来了
书痴停笔,笔下是一副绵延山水,淡墨浓树,清水蚁舟
书痴确定了?
他眼角带笑,若长者看着自家芝兰玉树的后辈。
润玉确定了
润玉眸中闪过青蓝之色,抬起右手,手指纤长白皙,掌心内悬着一方玉玺,本是九龙徘徊之局,其中有一尾龙却如宝珠蒙尘,晦涩乏味。
玉玺是镇压天界气运之物,九龙缺一,那是当年梓芬之乱,妄动天机,致使明珠蒙尘,太微当年行事未能得天界气运承认看不破这玉玺奥妙,是书痴将其封印缓解天界气运流失。
他猛地掀起长袍,跪在地上,一瞬间,披香阁所有影像作飞灰散去,他与书痴两人悬在星河之上,黑夜沉沉,除两人身上白衣,世间再无二色。
润玉不过拨乱反正
他沉声说道,目光里的坚毅叫人动容,雷鸣与他相和,在天际浩瀚深处轰然做响,若惊蛰,春雷始动,万物复苏。
书痴笑意入眼底,顷刻如烟散去,抬手虚虚一抹,那玉玺之上最后一条龙立时挣开封印,在玉玺之上盘旋了一圈,于顶部咆哮,才重归旧位。
书痴既决意担这天命,便要做好孤家寡人的准备
书痴淡然开口
书痴不过你比东华命好
总不至落个寡情缘的下场。
书痴最后一重封印已除,百年之内皇考必须死。如此天道可全,众生可安
书痴说完闭目,眉心敛去光华,消散无踪。
润玉看着掌中玉玺,象征天界至高无上权柄的玉玺,淡漠一笑
润玉一花见月,以水证天,还不知道是谁算计谁
看来,太阴星君之位,注定要给葡萄了。
次日,天界大殿,太阴星君请命入凡尘,润玉凉薄一笑,胸中早有所料,却不做言语,只拧眉似为难
润玉星君入凡尘历练不知何日可归,这潮涨月汐之事,星君可有人选?
太阴星君敛手行礼
配角上清天玄灵斗姆元君座下小徒名唤紫苏,可
润玉摩挲着腰间玉环,少顷点头
润玉允
随即提笔落字,墨色落在纸上,风骨自称,带着君临天下之势,一纸诏书既成,盖上玉玺的那一刹那,诏书上所有墨字闪过一抹金光,除却润玉外,无人可见。
如此……她算是天道认可的太阴星君了,只戏,还是要做一场,也意味着,尘即将归于尘,所以偏辙的轨迹都将归于原位。
而此时的魔界,鎏英诞下一个男婴,固城王的手下欲抢走男婴,却被旭凤发觉,又是一番水火。
反正穗禾不关心,那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与她无关,只要不是旭凤的血脉就行,穗禾眼底闪过一抹冷意,锦觅……哼!但凡所有要与她抢旭凤的……都要死!
穗禾悄无声息的溜进鎏英的卧房,她产子艰难,又被黑影重伤,已然只能躺在床榻上,出的气多,进的气儿少了,穗禾勾唇媚笑,你也有今天啊……鎏英!
掌中光芒幻化,灵气涌动,一缕悠悠白光便要没入鎏英眉心。
门外传来一声大喝
旭凤穗禾!
旋即一道红光耀目,充斥眼帘,穗禾只觉得胸口一痛,顿时吐出一口含了肺腑碎片的热血,不敢置信的看着门外,是旭凤……和锦觅!
眼底幽光盈盈,她唇角微微一勾,旋即又是满面痛苦,低声哀切道
穗禾表哥……
旭凤拂袖如冷面罗刹一般
旭凤穗禾,你最好解释清楚!
锦觅则快步走向鎏英床前,眼神傲慢冰冷将穗禾一瞥,捡起方才被许多打偏的白光里笼罩的东西,竟然是一枚丹药?锦觅神色怔忡,鎏英依旧一无所觉。
锦觅凤凰……
锦觅穗禾想要毒害鎏英
天真懵懂如她,一脸意外,揪着旭凤的衣襟,似有些胆怯。
穗禾你胡说!
穗禾反驳
穗禾空口白牙就想凭空污人清白?
她抹去嘴角血迹,面色如白纸,她再度抬眸时,一双与旭凤极为相似的凤眸里已是泪光盈盈泛着涟漪,偏生倔强不肯示弱,只觉得满腹委屈无人可诉
穗禾表哥,穗禾知道以往自己过错甚多,只是穗禾……
她说着已是气息紊乱,鲜血再度涌出红唇,越发衬得她虚弱不堪
穗禾穗禾已然知道错了,只求表哥别不要穗禾,穗禾以后生生世世都听表哥的话……
旭凤张口,想要说什么,又念及血脉之情,她已是他唯一的亲人了,更何况她幼年亦是乖巧听话,玉雪可爱,她是妹妹,又无父无母,原该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教好她,才让她走了错路,叹了口气,软了眉目,似轻声哄
旭凤那你说,这药丸是什么?
穗禾我说,表哥信吗?
穗禾眼中冉冉浮现出希冀,荏弱的模样如梨花带雨海棠经风霜,瞧得人心头一痛。
什么时候骄傲的孔雀公主也有如此低声下气的时候了?
旭凤我信
不过两字,穗禾神情如九春,葳蕤百花生,锦觅眼中却赫然有什么东西碎裂,霜花结千层。
昨日那正室妾室论无疾而终,她相信旭凤说的“我旭凤今生今世只有锦觅一个妻子”的说法,就算穗禾旭凤有婚书,三媒六聘又怎么样?人间婚书五年内无故来娶,亦是作废的,更何况当年可是众目睽睽,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旭凤娶的人是她,她是魔界的魔后!
先来后到,长辈主婚,那也是她做正室!反正旭凤没娶她,没碰她,她算不上旭凤的妻,至于鎏英……不过是为了维护魔界的稳定罢了,旭凤都和她解释清楚了的。
至于当初害她,也不过是他不小心着了固城王的道罢了,可是她信任的凤凰啊……怎么能这么把信任也给穗禾呢?那可是她杀父杀母的仇人啊!
穗禾那是鸟族疗伤的丹药
穗禾乖巧回话
穗禾之前我做了好多坏事,如今只是想弥补一二罢了
她怎么可能这么傻,明目张胆的害人?今日不过是为锦觅布的局罢了,她一定要把锦觅赶离旭凤身边!
旭凤拿过锦觅指间捏着的丹药,在鼻翼下轻嗅,的确是鸟族治伤的丹药。
旭凤是表哥误会你了
旭凤摸了摸穗禾的头发,眼中怜惜神色让锦觅心头怒火爆涨。
锦觅凤凰,她是骗你的,方才她分明是想取鎏英性命!你忘了吗?之前她杀害水神爹爹,也是扮作你的模样,装模作样的!
锦觅扯着旭凤衣袖焦急开口,她最怕的就是旭凤相信穗禾,这样……她怎么把穗禾赶走?这样……她怎么报仇?
旭凤锦觅,穗禾已经知错了,我相信她
旭凤也摸着锦觅的头发,安抚她
旭凤当初水神一事定是她无心之过,更何况现在你与水神皆是完好无损,不如就此一笑泯恩仇
锦觅不可置信的看着旭凤,那是她爹爹啊!最疼她的爹爹!他的岳丈!他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像是随手碾死的苍蝇一样……
锦觅可是……可是当年你不是也说了吗?一定替我查明真相,让我……手刃仇人……
锦觅音调转低,魔宫本就黯淡,旭凤也没能瞧见她眼底漫上的猩红之色,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在心底咆哮着想要掌控身体。
她的爹爹……和临秀姨……爹爹回来了,可临秀姨……回不来了……
穗禾知她此时心神不守,存心刺激,在旭凤背后,扬起一抹快意的,得逞的,示威一样的笑容,好像在嘲讽锦觅:看呀!旭凤最在乎我了!你算什么?
锦觅一时只觉得心头灵气乱窜,手指狠狠的攥入掌心,几欲不稳。
旭凤沉吟后开口,凤眸里满是真诚
旭凤锦觅,穗禾是我表妹,我唯一的亲人,我答应过母神,会照顾好她的
旭凤所以……
他还没说我,锦觅已然满目红色,歇斯底里
锦觅凭什么!凭什么!她害了这么多人,凭什么还能活着!
锦觅我爹爹,临秀姨!
锦觅血债谁来偿还!
锦觅爹爹是活着,可临秀姨回不来了!
锦觅我爹爹也不是你们救的,是师祖救的!
锦觅我原谅她?那谁来把临秀姨和娘亲还给我?
锦觅心痛欲绝,吼得歇斯底里,这一刻的锦觅,似乎不在是被情所主导的魂,而是曾经的小葡萄。
会为了肉肉的死嚷着报仇,会因为水神的怀抱而心安,心痛,一念生,一念死,执念永恒大抵如此。
锦觅怒不可遏,只觉得浑身血脉都在叫嚣着要复仇,所有的灵气都在告诉她……要杀了穗禾!
她双目通红,抽出柳叶冰刃,灵气在一瞬间暴涨,推开旭凤,一刀……刺在了穗禾身上。
鲜血溅了锦觅满脸,她红唇妖艳绝伦,香舌轻舐,舔去唇角艳丽的鲜血。
穗禾眨眨眼,再度吐出鲜血倒在了地上,灵力开始消散,锦觅只觉得肺腑之中一阵畅快。
正在璇玑宫的小白猛地自打坐中惊醒,她的傀儡……被破了!穗禾闭目前的景象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小白脑海中闪过。
是该说锦觅不愧是天道所钟,气运之子吗?随便一刀,就捅在了傀儡的中枢上,伤了她的内核。
润玉察觉到小白灵力的拨动,长眉微蹙,急忙从七政殿赶往卧房
润玉小白――
声音迫切,似无根浮萍急需归宿。
小白大白,我在这里
小白抱着珂珂,抿着唇瓣,神色矜贵又郑重。
润玉怎么了?
润玉匆忙转过屏风,见小白无事,胸中一口气松了下来,才问道
润玉可是魔界出了什么变故?
小白傀儡的中枢被锦觅破坏掉了
小白一阵懊恼,你说你运气这么好,直接去捅皇考啊,捅旭凤啊!捅穗禾干嘛?
润玉掐诀捻指算,有些无语,这个锦觅……
润玉放心吧,不会露馅的
润玉卖了个关子,看着小白珂珂齐刷刷望过来的疑惑小眼神,心里温柔得一塌糊涂,却只唤了魇兽过来陪小白珂珂玩闹,绝口不提此事。
叫小白一阵懊恼,抱着枕头生闷气,坏蛋润玉!信不信宝宝去人间买个搓衣板回来收拾你!
作者有话说:
作者这好像是之前存了没更的……顶锅走,我得再捋一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