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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前世珍珠

有翡,一颗珍珠

我是一颗珍珠,来自大海,最喜欢从东边滚到西边,再从西边滚到东边。

  我是在清河修得灵智的,好像是一直宿在原身里的魂魄出去后,我便有幸修得了灵智。

  我身旁的珠珠呆呆的,显然没有脑子,我只能就自己待着。

  我觉得自己非常的可怜,天天被束缚在主人的手边,哪里都去不了,虽然吧,我的主人很好看,不对,是特别好看。

  但是,人家也是一颗有理想的珍珠啊!人家想要自由的滚来滚去啊!

  话说我这个主人,叫什么蓝忘机的,那真是几棒子打不出个屁来,一整天都能不开口,无趣古板没意思到了极致!

  幸亏他没有媳妇,不然他的媳妇肯定会被生生憋死,结果没成想我听说这位以前真的有个未婚妻,只是因为意外死了。

  唉,也是个可怜人,我在他袖子里又滚了两圈,小小的可怜了他一下。

  不过,我现在看到了什么?这个叫义城的地方是有魔力吗?让我的主人脸上出现了表情唉!

  只不过他好像是很伤心,很伤心,就像是多年的渴望一朝成真却又得而复失。

  而他多年的渴望,那位白衣女子,就是苏云舒,是以前一直住在我身边这颗珍珠里的魂魄。

  我是不大明白这些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的,我这颗小珠珠能在地上滚来滚去就是世上最大的福气了!

  不过这一对倒确实很好玩,苏云舒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略略有些像不务正业的蓝景仪看的志怪话本。

  清河客栈的那天晚上,我小珠珠轻轻的捂住了自己的眼,自然那是要稍微留个缝的了,毕竟我的主人在对苏云舒酱酱酿酿呢!

  ……嘤嘤嘤,咦?……没趣!他们拉帐子了!什么也看不见!我只能从房间左边滚到右边,再从右边滚到左边,滚来滚去。

  结果没多久,苏云舒又消失了,主人一个人跑出去发着不知哪门子疯,唉!反正本来就是个无聊的事情,她在不在也无所谓啊,我接着滚来滚去喽~

  主人除了帮助他那个知己魏婴洗刷冤屈,就是调查银月山之事,无聊啊无聊!

  不过某天在金鳞台的清谈会上,我又看到了苏云舒,还看到了她的兄长。

  至于我为什么会注意到苏云舒的兄长呢,是因为他腰间有着红溜溜圆乎乎的东西,难道那莫不是我的同族?

  可是我没有碰到那红红的东西,在很久的以后,我才知道,那不是我的同族,那是茱萸。

  是重阳节时,一家人在一起互相佩戴的辟邪之物。

  我也没有上心,毕竟关我屁事。此刻在云萍城观音庙听了一大堆陈年的狗血之后,我只想在地上滚一滚,去掉身上的晦气,这些人满脑子怎么就是使坏呢?

  他们明明那么自由,明明可以想滚到哪里就滚到哪里,每天没事寻思着怎么害人干什么呀!

  我这个天天待在别人手边,不得随意滚来滚去的小珠珠都还没报复社会呢,难不成他们还有更大的烦恼?

  主人出了观音庙在外面停留了很久,好像是在等一个人。

  直到我睡了几觉之后,那个人才姗姗来迟,原来还是在等苏云舒。

  天下辣么多女人,主人咋还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了?真是奇奇怪怪的。

  他们愉快的飞了个天,我随着主人的袖口一起飞来飞去,我发现在天上飞比在地上滚还好玩呢!

  希望苏云舒多多来主人身边,这样我就能天天上天!

  上天真好,我要上天!

  主人带着苏云舒去了宁波阁,结果她拿了我身边的另一颗珍珠之后又消失了,我这么个看客都看的心累滴很,她就不能稳定点嘛!

  说到稳定,我竟忽然感觉我周围的“地”好像在地震嘞!等等,我个躲在袖子里的东西哪里碰的着“地”?

  我回头一看,主人,你颤什么颤,还握紧小拳拳?小珠珠都快被你晃死了!

  我不满的瞪向他,发现他的神情很…怎么说呢,很…紧绷?他整张脸的线条都绷在了一起,似乎是在压抑着什么。

  人类啊,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我老老实实的躺好,省得一会被晃出去,不然要是掉在地上…嘶…那可是要疼死个小珠珠了。

  主人自己失魂落魄的回了云深不知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我在静室里接着滚来滚去。

  我滚到书案旁,这时主人的兄长泽芜君走了进来,我连忙爬进主人的衣袖,省得一会他跟兄长走了后,发现找不到我又遍地的找。

  “忘机。”泽芜君的声音非常好听,“这是迎书?可是,你真的要成这个婚吗?云舒如今的身体也不知道何时就…”

  主人抬起头,近乎斩钉截铁,“要。”后来可能觉得这么对兄长说话不好,便缓了语气,“要娶她。”

  也是哦,主人如今荣升仙督,升官发财娶老婆,倒确实不错。只是这一个搞不好就喜事成丧事,主人成鳏夫,倒是有些克妻的嫌疑呢。

  反正与我无关,我还是接着滚来滚去吧!

  这天不知是怎么了,主人像疯了一样御剑赶往银月山,我躲在袖子里飞得开心极了,这种经历,多多益善啊!

  主人在银月山脚下停住,这时漫□□霞,给他周身渡上了一层艳红色,就像是要成婚的新郎一样。

  我看到了山顶的苏云舒,然后天地间起了万丈流光,煞是好看。主人目眦欲裂,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有这么剧烈的表情。

  他好像是疼的很,像是心被人剖出来又生生撕裂的那种痛。他的疼痛甚至感染了我,我没有眼泪,只是难过的有些呼吸不上来。

  主人的兄长扑过来禁锢住主人,然后递给他一颗珍珠,是以前我的同伴,后来被主人拿给了苏云舒。

  那颗珍珠光华璀璨,一帧桢的回忆从它体内冒出来。

  是不夜天,主人自尽的时候,透明的苏云舒就在他身后痛哭。

  是藏书阁,主人读书的时候,透明的苏云舒就在他身后陪读。

  是静室里,主人不眠的时候,透明的苏云舒就在他身后陪着。

  是夜猎处,主人问灵的时候,透明的苏云舒就在他身后回话。

  是……

  太多太多了,她一直被困在那颗珍珠里,珍珠里全是她的回忆,只是主人看不见,摸不着,问不到。

  她就像是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只为了主人留下。

  我还记得她消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忘机,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若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也不错,只是如今这万丈的流光,真的不需要靠魂魄的消耗吗?

  接下来的许多年,我接着没心没肺的滚来滚去,主人每天都会写一封信给透明的苏云舒,尽管是不可能得到回话的啦。

  也得益于此,我略微的会模仿一下主人的笔迹,尤其那句“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模仿的尤其传神,谁让他每天都写这句话,我就是个傻子都会了。

  作为一个大嘴巴,我自然要把我记得的几封信记下来,省得将来和别人吹13的时候没有素材!

  第一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虽知吾二人仅咫尺之距,然不可见,实是心有戚戚。君酿青梅以敬吾,吾酿青梅,以敬吾妻。却难得其味,不知为何?彼时场境不可考,望托梦于吾,告知关键。君惠余以至欢,又结我以同心,却世事无常,生死两茫茫,吾恩爱夫妻两隔,若得汝一句安好,吾心必慰。吾知汝所愿,但不思量,自难忘,无需刻意怀念,佳人自在吾心之中。

  第二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吾于云深不知处山下遍植青梅,与红枫相称,煞是美丽,却不如吾妻,“美淑人之妖艳,因盼睐而倾城。扬绰约之丽姿,怀婉娩之柔情。”方是吾之妻子,世人之北辰君也。已是夜来寒雨晓来风,更深露重时,莫在树下久坐,易染风寒。如今孤枕难眠,长梦难,料是如此,君难入我梦,今夜定服安神汤药,望托梦于吾。

  第三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鱼沉雁杳天涯路,如今遍尝离别苦,惟盼君归。吾近日寻得一珍珠,珠圆玉润,光华璀璨,汝必爱之。想来汝定会问:“吾与珍珠孰美?”显而易见,自然是君美甚。凉夜晚秋,吾偶有所感,倚门回首,却唯有寒风刺骨,不知卿可在身后?思及相对相望不相知,吾心甚痛。许是天寒,青梅久酿不成,吾于此道天赋平平,望妻指点一二。

  第四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今日听一说书:“君住江之头,我住江之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话用于形容吾二人情形,却是入木三分。不知何时能再有义城重逢之喜,每每思及,心觉温暖。吾与妻相对时,自觉一切尽在不言中,如今甚悔,将欲说未尽之言尽数写于纸上,寥寥笔墨,以寄相思,望君见之。吾念吾妻甚已,银月山一别,自此音容两茫茫,久候不至,始知时光之漫长。汝曾问吾所求,吾之所求,唯君而已,除此之外,纵有世间万物,再无所求。

  第五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竹马犹在,青梅难酿。此道吾始终不得其法,不知何故。如今承平世间,吾偶得空闲,往事纷纷涌上心头。忽知君自重逢已勾勒离别,吾竟累汝挂心至此,枉为人夫,实是吾之过错,待君归来,吾定自罚蓝氏家规三千。红枫已落,又是一年冬,不知待得千门万户瞳瞳日,君可归?

  唉,我真是个厉害的珠珠,什么都记得,真厉害!

  一年年的过去,主人老了,得病了,病的还挺重。

  那天一个冒事的蓝氏弟子往主人的青梅坛子里倒了好些药材,我正幸灾乐祸,等着主人罚这厮,没想到主人却神色不变,还问他加的什么。

  我动了动自己的小鼻子,这好像和苏云舒留下的那小瓶子里的酿青梅是一样的。

  那弟子颤颤巍巍的说,“当归。”

  酿不成的青梅里唯缺当归。

  我忽然就很是难过,那颗沙子做的心都开始疼了起来。

  我不敢看主人的神色,因为我都这么难过,何况主人呢,他毕竟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回去后提笔写了最后一封信,那封信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最后一封:

  吾妻亲启:一别多年,思汝甚已。昨日终得君入梦,然吾已是尘满面,鬓如霜。义城客栈之夜,吾有一言未曾倾诉,君可知,吾一生悲喜皆系汝身。吾寡言少语,为人无趣,自年少惊鸿一瞥便心系于君,然时常悔极无法将心事述之于口,若得重逢,吾定全盘托出,换君笑颜。如今才知酿青梅中唯缺当归,君可是难再归?无妨,吾寿命将至,无论碧落黄泉,因彼处有君,将皆是吾甚爱之地,望君候之。

  这封信写完后,我听到窗外有个女弟子在轻声喊她的师兄,“二哥哥!”

  我不知道,以前有一个小女孩也是这么喊的。

  我不知道,以前有一个小男孩也是有师妹的。

  我只看到,这封信里的悔意,我不禁在想,如果有来世,主人会不会变成一个爱说爱笑的公子呢?

  后来,主人终于笑了。这是苏云舒走后,我唯一一次看到主人的笑。

  后来,主人不在了,我便回到大海,找我的蚌壳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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