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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黄泉阁回来的第二日夜里，润玉照常到布星台上值，不想昭渡正在那等着他。

润玉急忙上前问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昭渡向来直爽，此时竟犹疑起来：“殿下还是先布星吧。说来遗憾，在下还从未见过星辰是如何排布到天上去的。”

润玉握紧了手，复又松开，还是依言指挥星石按序升空。

昭渡嘴上说要见识布星，目光灼灼却落在润玉脸上，心念流转，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头望着无垠的天际。

润玉心中着急，很快便将各个星宿排列到了夜幕中，挥袖间收起灵力，面向昭渡。

“两年前，我到东荒拘一只流窜的恶鬼，无意间闯入了一处遗迹。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册上古残卷，上面记载了一种寻回记忆的法子。”昭渡停了下来，没有说下去，润玉也没有催他。

斟酌了一番后，昭渡再次开口：“这法子极为凶险，说不得最后会要了你的命。如此，殿下还打算一试吗？”

“是。”听到昭渡的话，润玉并不害怕，反倒松了口气。

“这法子未必有用，到时你伤痕累累，可能也记不起来。如此，殿下还打算一试吗？”

“是。”润玉的回答依然坚定。

“若你想起了一切，发现这段记忆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如此，殿下还打算一试吗？”

润玉凝眸看向虚空，静默了一瞬，忽然在唇边结出一个有些甜蜜的笑，“怎么会只有痛苦呢，我一想起那双眼睛，心里就止不住的欢喜。”说着，他转头看了眼昭渡，眼底染上了些阴郁，“可一想到我竟把它的主人忘了，又忍不住担心，她会不会怨我，怨我明知道记忆缺失，却贪图安逸，迟迟没能找到她。”

“虽说尘世情缘尘世尽，但按说神仙历劫，不该以遗忘的方式尽消前尘，殿下却为何什么都不记得呢？”

润玉右手紧紧握起，心底控制不住地戾气翻涌，一抹狠意飞快地划过眼底，没有让昭渡察觉，只淡淡道：“可能是历劫前被凶兽打坏了脑袋吧。”

昭渡没有再问下去，抬手变出一卷竹简，敲到了润玉胸前，低沉道，“殿下执著，在下敬服。”

润玉接过卷册，握住昭渡的肩：“多谢。”

昭渡在心中暗暗叹息，收回手，又恢复了潇洒姿态，沉重的声线却没能压住语气中的忧虑：“殿下来往黄泉阁千年，你我二人相熟也有千年。区区不才，蒙殿下不弃，以友人之态与我交。此番殿下以身涉险，我知汝心匪石，不可转也，是以不再相劝。只是我本该与殿下同往，襄助一二。然职责所在，轮回司万千恶鬼需我镇压，不得擅离。惟愿殿下保重自身，得偿所愿。”

润玉心下动容，明明有千言万语，却偏偏词穷，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深深揖下一礼。

这晚，润玉睡得很不平静。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潭深水之中，巨大的水压挤得他骨骼都咯吱作响，他却全然不顾，反而拼命地向下游。

挣扎间，一股力量温柔地将他托上岸。额头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有一双手轻轻地捧着他的脸，十分虔诚，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呢喃，语调柔软好听，却似乎含着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阿玉，你该回去了……”

回哪去呢？

“不……不要……我要留下来！”

润玉突然睁开眼，粗粗地喘着气。梦里的触感是那么的真实，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愣住——眼泪……

他看向窗外，天色还有些昏暗。

润玉攥紧胸前的衣襟，还未平复下来的心跳如鼓一般撞击着他的手。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呼出。

无论如何，我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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