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龙抬头。
那天没风也没雨,天空蓝得如一面洗净的镜子。
写日记一直以来都是我每天黄昏后的习惯。
现在要写的却是关于一个神秘组织的几件事。
二月二,并不只是日期。
它是一个代号,特殊符号。
青龙会三百六十五个分舵之一。
二月二的掌事究竟是谁,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查清楚,虽然我已经卧底这个组织十年。
他们组织之根深蒂固,实在超出常人想象。
每个人的行动,交谈,都有一种只有在他们内部流通的暗语。
有时候我听着,它更像是小麻雀在“叽叽喳喳”乱叫。
可是你绝对不要这样想,有时候那可能也有灭口的意思。
这十年里,被灭口的人不计其数,好多都是跟我要好的伙伴。
最特别的一个人,非得提一下。
他有个普通的名字,可是为青龙会办事,只能有代号,所以为了方便我在这里都用简称。
刘2135就是他的代号。
在这个人之前有2134个人,有的已经牺牲了,许多都蒙受不白之冤。
他之后还有多少人,我就不太清楚了。
只记得那天他突然被关押起来,在地下最深的地牢里,我还被派去送过一次饭。
某一天却传出他在里头绝食自尽的消息,看来他也是卧底之一,是我的伙伴。
除了他,我在那里的伙伴还有多少,我一无所知。
他们跟我都是单线联系,总是在窗台上摆上一盆仙人掌。
那盆仙人掌的土里头准有一张字条,上面清楚写着几行代码。
经过破译,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之一。
我所得到的消息出奇一致,“某天某时某地见面,有要事相商。”
工作单调而重复,每一次行动我都小心翼翼,避过多数人的耳目。
在青龙会里,要想不被怀疑,也只有死人才会办到。
我暂时还不想死,所以总能找出办法来躲过盘查。
虽然每天会盘查多次,可是最松的时候就是最方便的时候。
说的是方便,其实我一点想方便的意思也没有。
只不过在茅厕里处理掉一些不小心留下来的痕迹而已。
当然有时候也会借用那条藏在粪坑里,别人永远不会知道的密道行事。
那是我花了七年才挖通的一条密道,用吃饭的汤匙挖了整整七年零六个月零九天。
现在,事情似乎快要暴露了。可是我还是得继续装作努力工作的样子。
打入敌人内部,目的无非有三。
其一,弄清楚对方联络的讯号。
其二,找出关键的联络人,并策反他。
其三,带着重要信件返回,同时覆灭对方的整个组织。
当然最后我是生是死,都已经不再重要。
为了自己的组织而去破坏别人的组织,这种工作本来就又危险又刺激。
本人平生最喜欢的就是刺激。
可是,这次行动绝对算得上是世上最刺激的事之一。
现在又到了黄昏,我正在写关于另外一个伙伴的名字。
没有写几行字,就听到了敲门声,匆匆收拾起那本日记本就去开门。
在此之前,故意把头发弄乱,纽扣也错扣几颗,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去开门。
进来的人叫红红。
他不是女人,却叫这个名字。
有一次听他自己提过,那是他喜欢的女人的名字。
红红提着一个油布包袱,看他脸色那包袱不轻。
我好意要帮他提,他却一把推开我伸过去的手,冷冷道,“不用!”
他的话本就不多,虽然这行为让我尴尬,可是我们是好朋友,所以也就释怀了。
好朋友的意思,就是除了机密什么都可以谈。
我出于紧张,竟然忘记他另一只手里抓着一柄血淋淋的刀。
后来,我特后悔太晚发现这件事。
“拿来!”
红红干硬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我只能以同样生冷的话回问,“什么?”
在我耸耸肩之际,那把刀已经架在我脖子上,如果我不说老实话,那么就可能永远也没有这篇日记。
幸好我的功夫不差,红红的神情也被我唬住,“先冷静,坐下来喝一杯怎么样?”
红红的屁股一沾凳子面,我的手已经打了出去,就打在红红的鼻梁上。
他手里的刀瞬间就到了我手里,我轻轻折弄了几下,那柄刀就已经不再是把刀的样子了。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
红红在叹息,鼻子里的血不住往下流,并且滴到了桌子上。
我的动作并不快,门窗紧闭着,屋子里的动静也不大。
用最拿手的小擒拿手对付红红是再合适不过了,可是他竟忘记了反抗。
他决计想象不到,我的功夫这么厉害。
我自己清楚,如果没有这种本事,混进来不出三天就死了。
这十年里,不断有刺客来骚扰我,当然我对付他们要比对付红红要残忍得多。
青龙会看重的也正是本事大的人,所以牺牲些小鱼小虾,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红红安静坐着,双眼里满是愤怒,“你究竟是谁?”
我没有回答,一把抢过那个油布包袱,谨慎地打开来看。
我得非常小心,因为干我们这行的,如果大意也就等于送死。
包袱里是一堆碎肉块,我看得出来这是一个人的尸体,只不过是被人肢解了而已。
拼装尸体比起玩具来要复杂的多,幸好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并不困难。
更何况不用那么麻烦,我也能在一刻钟之内找出死者的身份等信息。
青龙会里有个档案库,只要是想查的都可以得到详尽的信息。
有人说,他们甚至可以查出皇帝今天晚上蹲的那只马桶的颜色。
很快我就得出一个结论。
“死者,匡孝。三十七岁,埌东人氏,二月二组员之一,善使一口窄三分长剑,疑为海南剑派弃徒。”
红红的脸色发白,头上已经有冷汗渗出,张嘴欲说却还是没开口。
“你一定很奇怪,我们是这么要好的朋友,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我们虽然是朋友,可是有些事情我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当然也包括你。如果不这样,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
“要怪就怪我们分属不同阵营,我告诉你这些也正是要你不做个糊涂鬼。”
说完,我不等红红分辩,也没给他在说话的机会,两根手指戳在他脑门上,连同所有的东西推入书架后的密室里。
多次毁尸灭迹,我已经很熟练掌握一个又一个细节,务必做到滴水不漏。
那瓶化尸水还是多年前,拖一个信赖的后生买来的,当然我也没有放过他。
关上密室门,我又埋头写自己的日记。
翻开本子,继续写道,“七月十五,凌慕峰要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