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白抑扬含顿挫,唱腔委婉透激昂
三杯酒下肚难掩醉态,他的身段是极好的,轻衔酒杯一饮而尽,醉意下腰挑逗宦官,身姿舒展优美,身着繁重的戏服动作却行云流水,如水中鱼儿,袅娜腰肢温更柔,轻移莲步,汉宫飞燕旧风骚。
一个卧鱼赢得满堂喝彩,也看愣了秦霄贤,那明亮中带些暗黄的灯光聚焦在杨玉环的身上,那一刻好似世界将只有她一个人,那璀璨的凤冠上镶嵌的珠宝,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一曲折子戏,他想知道台上的“杨玉环”是谁,想看看那浓妆粉黛下的那张脸长什么样,不可否认,台上杨玉环是耀眼的,美的夺目,一颦一笑间的韵味是他此生再难寻的契合之人。
醉了的是戏中人,痴了的是戏外人
开箱那天,孟鹤堂对着镜子描眉,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古朴,他严肃且认真的化着戏妆,每一个细节处理的极其到位,就是那鬓发也是一丝不苟,若是那多出一个头发丝都不行。
对于戏,孟鹤堂向来如此,认真对待,甚至是苛刻,对于孟鹤堂来说,戏就是天!甚至大于天!每一场戏都应该是最好的状态,这是给他自己一个交代,更是给座们一个交代。
姜宇在一旁看着,手里端着刚沏好的清茶,姜宇是个哑的,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小时候嗓子受了伤唱不了戏,便照顾老班主的生活起居,再后来本应该照顾师姐的,奈何男女有别,便成了孟鹤堂的跟包。
“孟师哥,快上场了,喝下这杯茶,换戏服吧”姜宇声音有些沙哑,却是意外的好听,他的声音很小,关心的对孟鹤堂说。
孟鹤堂对着镜子端详许久,满意的一笑,转身拿过清茶温柔的对姜宇说:“一会你把我戏服拿来吧”
镜子里的人,是别样的精美,换上妆的孟鹤堂是如此的风情,眼中秋波雾朦若水,眉间隐有几分不悦,戏,三分靠扮相,七分靠神韵
孟鹤堂抬眼看向镜中人感慨道
“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
美!但孟鹤堂说的不是自己,而是戏中的杨玉环
不多时姜宇便承着戏服,快步走来,轻放到梳妆桌上:“孟师哥,我帮你换上!”
孟鹤堂起身,姜宇很细心,做事轻手轻脚,忙而不乱,孟鹤堂极其喜欢姜宇梳的发髻,不紧不松,带上头面后也没有难受的眩晕感。
孟鹤堂也喜欢趁着换戏服的空闲默戏,代一切整理妥当,孟鹤堂张开紧闭的双眸,那一刻……好似真正回到了大唐!
戏锣一开,六位宫女手持符节掀开黄帘依次上台,孟鹤堂轻吐一口气。
“摆驾!”
而在戏台前的二楼包厢内,秦莫为一袭红丝绒旗袍,领子上镶嵌着红宝石,搭配着精巧的珍珠项链,法式风情刘海波浪卷发,优雅又大方。
她坐在椅子上,手肘倚着栏杆,眉间几分趣味,轻探头无意间往对面包厢看去,四目相对——她只觉心中似是小鹿乱撞,那人长的真英武,座的笔直一身正气,看她的眼神中不掺杂任何别样的因素,真干净的眸子啊,和那人一模一样……
秦霄贤则认真的看着戏,台上的孟鹤堂和台下的孟鹤堂是不同的,甚至没有一个地方是相像的,连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因为孟鹤堂喜欢上的杨玉环,还是因为杨玉环喜欢上的孟鹤堂。
杨玉环是孟鹤堂,孟鹤堂是杨玉环可两者之间终是哪里有所不同,分明是一个人,却又如同两个人,难分难解。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眇兮,如此不论如何看,都是个俏佳人
只可惜是戏中人
当年第一次听戏的时候,杨六梁就曾评价过孟鹤堂的戏,外人听着传神得就像作假一般,只有听过他的戏才知道说的都是真的。
“与其说祖师爷赏饭吃,倒不如说他本身就是为戏生的,他就是那神人,把戏中人挨个请了下来!”
听着是很玄乎,秦霄贤无趣时也有过一个奇奇怪怪的想法,那孟鹤堂就像是个道士,今日唱哪出戏便叫来正主,上了他的身,替他把这出戏唱了。
听着倒是几分搞笑
回过神转头看向秦莫为,只见秦莫为也不瞧戏,只盯着一个方向看,脸蛋红扑扑的,就是香烟也没吸,活像思春的大姑娘。
秦霄贤顺着秦莫为的视线看去,只见对面一座的端正的男人,那男人像是感受到了目光转头看来,看到秦霄贤也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随后便又转向戏台。
就连秦霄贤先是一惊,他不是……而后想了想,不过是模样相像,但这人与那人不同,没有阿谀更没有奉承,有了对比对这人不由得几分高看,又对男人好奇,要论旁人应当是看见他应当是一脸谄媚,像这种不贪图功与利,拿他当普通人的在北平没几人。
是根本不认识他,还是真的不贪名利又有谁说的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