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遇敌（三）

　　……

　　甪瑶儿：……

　　“所以说，你不疼了？”见甪瑶儿不语，白鹿换了个冷笑的表情。

　　“当然，不然……不然我……”

　　“不然你骂死我？”白鹿冷笑。

　　“不敢不敢。”甪瑶儿噤声，发现白鹿给他的定身已经解了，心有余悸地缩了缩头。

　　白鹿没有生气，只是好笑。他方才第二次探查甪瑶儿手臂时，发现她的手臂上的伤在以极快的速度恢复，快抵得上他作为神袛时的恢复力了。虽然有他的术法辅助，却也十分惊人。这也许是甪瑶儿的机缘，她没主动说，白鹿倒也不问。白鹿早晚会重回神袛之位，倒也不艳羡这个。甪瑶儿本就没有咒骂白鹿的意思，又感到了伤势的好转，就迅速地住了口。

　　不过，这么厉害的恢复力，倒是让白鹿想到了一件事物：神袛的祝福。

　　每一位正式受封的神袛，能且仅能给一位凡人赐予祝福。一般地，受过神袛祝福的凡人，会拥有一些别人不具备的能力，世人呼之为神裔。只要赐福的神袛还活着，神裔仍信仰该神袛，神袛的祝福就会一直传承下去，泽佑生灵。

　　只不过，封神之战后，神袛全部战损。神袛的祝福纷纷失效，神裔的特殊能力已不复存在，只剩功法传承下来。

　　若甪瑶儿真有神袛的祝福，那么这位赐福的神袛，唯一存世的神袛，只可能是……

　　唯一存世的神袛，就只有他本尊，白鹿神！

　　被封印的魔君，或许有逾越神境的实力，但他不被众神承认，不属于神袛。

　　白鹿印象中，并没有把祝福给予任何一个人，同白鹿传承一样，甪瑶儿根本不可能拥有白鹿的祝福。

　　可以验证一下。白鹿心道。

　　依着记忆，白鹿召出赐福的法术。法术很容易，不需前摇，几乎是瞬发。一丝几不可察的神力流向了甪瑶儿，甪瑶儿身上，显现出白鹿的神纹。

　　这说明，甪瑶儿，的确受过了白鹿的赐福。

　　同样的，神力流向白鹿自己，空落落地，什么结果也没有。这就说明，甪瑶儿一脉所拥有的祝福，的确是白鹿所赐予。

　　“甪”姓，白鹿心道，的确有东西需要确认一下了。

　　“鹿尊？”伤势好得七七八八的甪瑶儿已经溜达了一遍战场，捡了一包东西回来了。见着白鹿还在发愣（思考），不禁就出声打断。

　　“这武器你要不？”甪瑶儿指了指黑衣人身上的武器。

　　论理，在白鹿先前的时候，蚀刻了法阵，就应叫做法器。这个世界，好像没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划分。

　　武器主体是一个长黑管，后面跟着个木托。武器周身配着大大小小的挂件，但除了管口外，都没有神力的痕迹。白鹿皱眉，在他的记忆中，从没遇到类似的武器，武器蚀刻有法阵的地方就只有黑管管口，哪怕是以他的法术知识，也不知道这武器运行的原理。

　　白鹿看着未知的失误，一时半会儿陷入了茫然。

　　“鹿尊？”甪瑶儿站着，眼瞅着白鹿又陷入沉思。“你该不会不认得这东西吧。”

　　即使才相处一周，她眼中的白鹿也是时刻游刃有余的。而刚刚对阵黑衣人时，白鹿就犯了错，如今更是浑浑噩噩不知何处。

　　“抱歉，”白鹿回过神，方才认识到这一世和他之前虚假轮回最根本的不同。

　　“不认识。”白鹿坦然承认。

　　白鹿心中有猜测，白鹿幻境里的轮回，都是根据他自身经历编织的，无论在梦境里轮回了多少世，梦境的内容都不会超出他自己（或许还有魔君）的认识。

　　而如今的世界，相较于白鹿沉睡之时，已经过去了上千年。哪怕白鹿沉睡之前，通晓万物。但千年的时间，足够世界发展出一套新的体系出来。

　　众神丧命，灵气凋零，这个世纪的人相较以前，已经不怎么会使用法术，这点从商铺里琳琅满目的劣质武器就可以看出。早在先古时代，钢铁产量十分底下，术式却十分发达。因此，每一份出炉的器具，都被匠人们倾心打造，镌刻上数百道神纹。而如今，虽是优质的钢铁，做出来的武器却不堪入目，甚至不能承载神力，只有最基本的物理性质，但供给普通人却是足够。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是毋庸置疑的。同理，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社会形态的表现。

　　早先的神袛们喜欢使用纯木纯金属，除去青铜，铜锌合金外，极少使用其他的混合物。因为不同的物质神力属性不同，单一的物质可以更好地传导神力。

　　他面前的这个黑管子，依据对神力的感应，通身是由合金打造而成。大部分是铁，淬有不同的金属，甚至还人为添加了不少的碳。

　　紧密的碳网压缩连结，密匝匝地构成了一块整体。细细观察，这种材质十分有意思。白鹿闭眼，感受神力流动，体察入微，细碳的因子一个又一个紧密联结，是球状的结构。白鹿虽看不出这种结构对该武器有什么好处，却想到了其他的应用价值，暗搓搓地记下。

　　甪瑶儿告诉他，这种武器，是火铳的一种，俗称为枪。

　　“火铳……”白鹿端详着眼前的枪，指尖一勾，枪被橫空剖开，内里一撮黑糊糊的东西漏了出来，被空气拢住，凑到甪瑶儿眼前。“这是什么？”

　　“鹿尊，这是……”甪瑶儿看着凑到眼前的黑糊糊一片，额角直冒冷汗，“这是火药，不能碰火，会爆炸，很危险的。”

　　危险？

　　不存在的。

　　白鹿笑，不过是一堆燃料与石子，能有多大威力？先前火铳威力巨大，不过是有法阵的加持。如今手里的一撮火药，没有丝毫的术法痕迹，又能有多大的威力？

　　白鹿将手一点，一撮火苗凭空而起，缓缓靠近空气中的火药。甪瑶儿面露惊恐，全然没有方才奋勇的气势，一溜烟就躲得远远的。

　　火焰即将触及火药，白鹿遥遥以手虚握火药四周一圈空气凝聚成形。

　　然，就在火药与火焰接触的一刹那，白鹿从容的脸色变了。

　　似有一股汹涌的力量从这团黑砂涌出，就要喷释席卷一切。白鹿双手陡然加力，四面八方的空气有如实质，疯狂地向中心挤压。

　　谁知白鹿越是用力想要控制住反应，那股爆发的力量越是强大。爆炸的原理是化学反应急速产生大量气体，白鹿用神力压缩钳制，反而加剧最后反弹的程度。

　　渐渐地，神力涌向火药源头；白鹿疯狂地输入神力，周围聚拢的大气在神力的裹挟下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鼓成团子大小，但随时可能会爆发。

　　白鹿深吸一口气，将部分的神力注入团子中，维持住团子的形态、另一部分附着在团子表面，用于加速团子。紧接着，以神力为引，白鹿将团子对空掷出，就在气团飞出一秒不到，神力消散，飞斥的气团在空中轰然炸开。

　　“嘭”是一声巨响。

　　一排又一排的气浪应声而来，白鹿好歹有神力作佑，顺便也护着不远处的甪瑶儿，不至于太过凄惨。但周遭的建筑瞬间遭遇，被气浪掀碎了一片又一片。

　　“*。”甪瑶儿从一堆砖石瓦砾下爬出来，忍不住骂了句脏。有白鹿护着，虽不至于受伤，但衣服划破了几许，就显得异常狼狈。

　　甪瑶儿呔了一口满嘴烟尘，看着眼前一尘不染的清高白鹿，心绪不平，一时就想骂人。半字还没脱口，突然又哑住。

　　心大如甪瑶儿，也发现此刻气氛不对。

　　白鹿面色黑沉，周遭气氛冷得滴水。

　　白鹿不做他言，只是恨恨地盯着面前。

　　白鹿面前，临曦而立，站着几位黑衣人。黑衣人蒙了面，看不出面部表情。

　　黑衣人手里拿着白鹿不认识的武器，但形状和先前火铳有共通之处。

　　“来送死了？”白鹿冷笑。这不是他捏出的冷笑脸，而是切身实意的嘲讽，声音冷得发寒。

　　黑衣人不作言语，只是对着白鹿二人，端起了手中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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