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不自己演出点名堂,以后不会有傻子再花大价钱拿戏喂着她了。
天越来越热。
香樟树偷偷开了些细小的花朵,藏在浓密叶子间散发出幽幽的香味,没等人认真品味,这些细碎的小花朵便随着真正热烈起来的阳光,落了满地。
梅雨季节过后,《深宫》开机提上了日程。
这天是《深宫》拍定妆照的日子,沈安玲起了个大早,她十分兴奋。听说女主在这一部戏里一共有二十三套造型,简直奢华。在去影棚的路上,沈安玲一路都在幻想,女主最后当上女帝时的造型会是什么样。
剧本她已经通读了好几遍了,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场景里的台词她都已经会背,她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这些剧本里描绘的场景,似乎感觉到那个小说里隐忍又刚烈的女帝正面带微笑,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这种画面,让沈安玲一想起来,就激动到微微战栗。
到了定妆照拍摄的影棚,沈安玲一进门就看到了男主角陶一帆,以及他身边站着的一个非常贵气的女孩子。
说这个女孩子贵气,那是一点都没有夸张。她的站姿简直像是一幅画,举手投足间都显示着她卓越的教养。陶一帆先看到了沈安玲,朝她抬手笑了一下。
“安玲,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啦。”沈安玲笑眯眯地走了上去:“认识这么久,终于有合作机会了。”
陶一帆是顶流鲜肉,之前和沈安玲在两个综艺里都有合作,但却一直没有在一起认真拍过戏。这次《深宫》剧组牛掰,男女主都请了最当红的小生小花,还是难得没人挑他们演技毛病的那种。
“是啊。”陶一帆忽然压低了声音:“我妹知道我新戏跟你搭档,她在家叫了足足一个礼拜。后来软磨硬泡要给我当助理,我不同意她就闹……所以……”
沈安玲想起来了,陶一帆的亲妹子好像还是个猪仔,相当资深的那种。她惊讶地挑了眉:“给你当助理?”
陶一帆苦笑着耸了耸肩:“是啊。”
“你同意了?”
“我没办法不同意,在我家我地位最低。”陶一帆摸了摸鼻子,又说:“她恨不得去给你当助理,在我身边,说是给我当助理,其实还是得我伺候她。”
没一会儿,那个很贵气的女孩子也走了过来:“看来媒体也不全都是说谎的。”
沈安玲和陶一帆齐齐往那个女孩子看去,那个女孩子走了过来:“网上说你们俩关系很好,起码这就是真的啊。”说罢,她朝沈安玲伸出了手:“你好沈安玲,我是权樱子,HG娱乐的,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啊,HG娱乐的啊,看来这就是那个井秋用来代替周璇,打算力捧的新人吧。
“你好,大家以后合作愉快。”沈安玲也笑呵呵地与她握了握手,目光落在对方脸上一秒钟后,忽然又有些疑惑起来:“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好眼熟啊……这个权樱子。
没想到她一听到沈安玲这句话,忽然笑意更深了。
“你没有见过我,不过可能见过我母亲和妹妹。我母亲姓黄,妹妹比我小五岁,叫权梅子。”
黄……
权梅子……
啊,梅子啊!
沈安玲一脸恍然大悟,她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梅子樱子,她们姐妹俩不就是井淮家在莫斯科的老宅的管家黄姨的两个女儿吗?
梅子小妹妹喜欢井淮,脾气不太好,不过人单纯,也不是坏人。她记得梅子做的黑森林蛋糕可太美味了。
原来妹妹想要做糕点师,姐姐却是想当演员的吗?
见沈安玲一脸恍然的模样,樱子就知道她知道了自己的来历。
不多时,试妆开始了。
因为男主女主和男二女二,以及其他主要的演员,加起来超过一百套造型,所以为了效率,也是直接分了五个组分别给各个主演试妆。这部戏从造型的数量上就能看出来——男主和女主是用来走剧情的,男二和女二是用来谈情说爱的。
男二也是一早就定下来的,是个新人,背后公司实力也足够雄厚,这一两年打算力捧他。
沈安玲的造型从最开始的公主造型开始,一直试到女皇造型。最多一套衣服里外一共十一层,穿上直接胖十斤,就算沈安玲本人足够瘦,在镜头底下也显得臃肿。服化部门商量再三,决定中间减掉一半,只露出袖口和领口……
服装换的还算方便,最多是热了一点,可是发型和妆容却是要了老命。发型一开始少女时期还算好,发胶上了再卸下来,沈安玲额头鬓角那一点碎发上涂上两斤的胶水往假发上贴,一遍一遍地用力拉紧,恨不得要把她的发际线往上拽两公分……最恐怖的是,一套造型试玩之后,发型一卸下来,头上已经干掉的胶水就会发白,那就得洗了再涂,再梳再拽……
头发成把的掉,脸皮也得是成两的往下搓。一套妆容试玩,凹几个造型就去卸了妆继续画。一天七八套妆容下来,脸皮都被擦得生疼。
沈安玲只好和陶一帆一边化妆一边聊天,反正难兄难弟一起苦中作乐。陶一帆聊得开心了,掏出手机来给沈安玲看自己妹妹的照片。
陶一帆的妹妹好像才上高中,五官没有陶一帆那样浓艳立体,但仍有一种少女的娇憨,照片里的她笑得没心没肺,一看就是被好好宠爱着的小公主。
沈安玲也不服输,不就是晒妹妹,她虽然没有妹妹,不过有个很能拿得出手的弟弟。于是她也掏手机翻啊翻,终于翻到一张不皱眉不翻白眼,老老实实被沈安玲拍下正脸的梁辰声。
“喏,这个是我老弟,怎么样。”沈安玲把手机递给陶一帆:“帅吧。”
陶一帆点点头,很诚实地评价:“确实,你弟弟长得太适合吃我们这碗饭了。他有兴趣来娱乐圈吗?”
“没兴趣,他是个学霸。”沈安玲提起老弟,就特别得瑟,简直像是显摆孩子的家长:“以后八成搞科研。怎么样,这么一听是不是觉得他更帅了。”
两人聊得正嗨,剧组同事又进来催了一遍。这回沈安玲的最后一套妆容终于完成,是改了三遍才勉强有那种脆弱得摇摇欲坠的美感。
这最后一套妆容,是女主国破家亡后,隐忍恨意,对着仇人摇尾乞怜,并在敌军大胜宴上跳舞助兴时的妆容。
家国不再,父母双亡。
生来骄傲的公主,在被烧毁得一片狼藉的宫外,给驻扎在宫殿里的仇人们跳舞助兴。她踩着的是尚未干涸的血,宫殿里的哭号声似乎尚未停息,鼓乐声便飘然而起……
她恨,却不能哭,她保全妹妹,并自己活下来的筹码,就是自己的容颜。她笑中带着愁,含情目中带着泪,这种纤弱得不堪一击的美,深深地吸引了叛军首领——也就是未来的王。
这个妆容只会在整部剧中出现一次,但非常重要。所以试了三次。这一次导演一看,就拍板说可以,妆容精美,导演建议让她和男主先拍一张合照。
两人在绿幕上站好,沈安玲闭上眼回忆了一下这个妆容出现时女主的心情,再睁开眼时,她的目光已经不再是沈安玲的了。
正在整理身上盔甲的陶一帆一低头,看到了沈安玲的这个目光,于是一愣。
他意识到沈安玲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女主,于是也严肃了起来。他回忆了一下自己这套造型时应该有的心情,看着沈安玲的眼睛,也渐渐地入了戏。
一组定妆照,男女主都入了戏,这样不光有造型加成,就连氛围都无限趋近于戏中氛围。导演非常满意,最后结束得也很早。
说是结束得早,但再怎么早,全部试妆完毕,也到了晚上九点多。沈安玲疲惫到手臂都快提不起来,不光她累,所有人都是累得人仰马翻。
反正开机之前大家还有很多碰面的机会,所以导演也没有强留大家一起吃饭,累得半死的各位就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沈安玲上了车就开始睡,梦里满是硝烟战场,家国天下。等到了家,她揉了揉眼睛,看了眼自己家黑漆漆的窗户,又看了眼亮着灯看起来暖洋洋的井淮家,于是很自然地拐到了井淮家。
井淮在家,他正坐在院子的椅子上,戴着蓝光眼镜看PPT。
“亲爱哒……我回来啦……”沈安玲声音懒洋洋的,走过去拖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井淮身边:“我还以为你不在家呢,都没来接我。”
“哼。”
井淮一个字说得酸溜溜的,沈安玲非常机智地听出了不对劲,她弯下腰,扭过头去看井淮的脸:“怎么啦?今天心情不好呀?谁惹到我们小可爱啦?”
“哼。”小可爱明显不想理她。
沈安玲忽然理解了中年男人的疲惫。
在外赚钱,冒着秃头的危机拼命工作,加班到半夜累得半死回到家里,还要被小娇妻无理取闹。
“不理我吗?”沈安玲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腿翘了翘:“那我先去洗澡睡觉,明天再来看看你理不理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