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那个综艺的,感觉挺轻松的呀。”
“你看的轻松,那都是剪出来的,正儿八经受罪的时候还能让你看到?”
“可是……露营地点都是节目组选好的,听说还有东西卖呢。”
“深山老林里面,谁卖你东西?你以为是景区登山还有大妈在山腰上卖你黄瓜吃啊?”
“不是……这次去的地方不是什么深山老林,就在岭景山旁边的自然公园里。”
“知道什么叫自然公园吗?那就是自然,的,公园。里面百分之七十没开发呢!”
沈安玲是从来没有露营过的,听井淮这么一说,倒有点儿害怕起来。她乖乖跟着井淮去了茂田百货,车还没开进地下停车场,路过茂田百货正大门时,一眼就看见头顶上占据整个大厦一整面的电子屏上,显示着自己的脸。
她被自己大脸吓得一个激灵,赶紧转移视线。却见正排队等着进停车场的井淮抬着头,瞧得津津有味。
“你别看……”
“凭什么。”井淮才不理她,表情带了一点小得意:“拍得还行,比你本人好看。”
沈安玲瘪了瘪嘴,不理他。
也是之前过来完成拍摄工作时,她才知道茂田百货也是他们井家的。原本算是老爷子的一点私产,赔了十几年的钱,只为了保存一点老友的念想。后来交给小孙子打理,一年时间就扭亏为盈。
也正是因为茂田百货在井淮手里赚了钱了,老爷子这次跟大孙子闹脾气,才有信心把大部分产业一股脑全丢给小孙子。
井淮也是后悔,早知道老爷子留着这把后手,他当初就该让茂田百货亏着。
反正亏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点儿。
停好了车,井淮带着沈安玲上了顶楼。茂田百货顶楼有一间户外买手店,老板是他一哥们儿,平时酷爱极限运动,但凡什么能作死,就想尝试点儿什么。
自己玩极限运动的,为了多保障一点生命,就爱研究户外运动的装备,研究来研究去,就起了兴致,干脆自己开一家户外用品店。
这家店其实也并不怎么挣钱,里面卖的户外用品来自世界各地,全凭老板兴趣卖货,光是各式各样的方便食品就占了三分之一的店面。
进了店里,店员与井淮打过招呼,便不再上前,远远看着。井淮像是进了小卖部,挑了个登山包让沈安玲背在胸前,然后一边带着她逛一边念:“知道在野外最害怕什么?虫子!喏,穿上这个,什么虫子都近不了你身。”
“……这玩意是采蜜人穿的吧?丑死了!好歹我也是个爱豆好吧!”
“那行,那这件,粉红色的,好看了吧?”
“呸,直男审美。衣服不用你给我挑,红姐都给我准备好了。”
井淮有点儿遗憾似的切了一声,然后拉着沈安玲往另一面墙走:“这个鞋不错,要不要?”
“……都说了衣服不用你挑。”
“这是鞋!”
“鞋也是穿的!”
“哎,你怎么这么麻烦。”
沈安玲趁井淮转身时,在她身后张牙舞爪锤他的影子解气。这一幕被站得远远的店员看见了,小伙子憋笑扭过脸去。
“喏,这些不是穿的了。”井淮拿着些小东西往沈安玲的包里塞:“指南针,求生哨……哎这个头灯挺帅。”他说着把头灯打开,沈安玲被强光闪得赶紧眯上了眼。
“刀!”
头灯刚关,沈安玲眼前还黑着,身前的包就被井淮拽了一下,他拉着沈安玲往另一边走过去。
“刀得带的,你看过贝爷求生么?”井淮说着,直接上手,各种挂在墙上标价昂贵到令人唏嘘的刀摘下来,拿在手里把玩把玩。
“那个谁,麻烦你来一下。”井淮朝店员挥了挥手里的刀:“这些刀有什么区别?”
站得老远的店员走了过来,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些刀具。什么半齿刀什么全刃刀,什么多功能刀开山刀。
每种刀的用处都不一样,大小也不尽相同,五花八门排成一排,看起来非常凶悍。
“用处不一样啊?那一样来一个吧。”井淮说着,就一个一个往沈安玲怀中包里丢。
沈安玲只觉得自己的腰一点一点地弯下来,胸前登山包的重量越来越重。
“行行好吧老板,我要带这么多刀做什么?”沈安玲受不了了,终于开始求饶:“全刃半刃什么的,带一把就够了吧?”她说着,就要把一把带锯齿的小刀拿出来。
“别动!”井淮一瞪眼:“万一你要砍柴呢?”
沈安玲犹豫了一下,换了一把往包外面拿。
“这把不行……带一把可以变成钳子的刀很省力的,你搭帐篷时候要用的。”
沈安玲有点儿怀疑:“真的?”
井淮理直气壮:“我骗你干嘛?”
沈安玲扭头,看向一旁的店员。只见小伙子弱弱移开目光,不与沈安玲对视。
“行了听我的,都得带着。”井淮伸手弹了一下沈安玲的脑门:“我打听过了,是开车上山,又不要你背着,累不着你。”
沈安玲泄了气,只好任劳任怨跟在井淮身后,当他的人形购物车。
快入夜了,井淮还拉着沈安玲到处逛,跟上瘾了似的,看见什么都想给沈安玲买。沈安玲累得腰都要断了,井淮嫌她走得慢,一只手直接把沈安玲的包拎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时候红姐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解救她于水火。
“舟舟一会儿来接我了。”沈安玲举着手机对井淮说道,那神情仿佛是举着一柄尚方宝剑:“红姐说我得赶紧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四点就得起床的!”
井淮有点儿遗憾,但也不再勉强,带着沈安玲往停车场走:“四点就得起床?那么早干嘛?”
“录制七点就开始了呢,起码得六点钟就得在汀山公寓跟时老师集合。”
“汀山公寓?时彬家?”
“嗯,时老师更惨,录制组一大早就会去时老师家,听说得在时老师家拍日出什么的。”
“那么早,谁起得来。”
“又不要你早起,反正我起得来。”
井淮又有点儿不爽了,他哼了一声。两人看见公司给配的车时,舟舟闪了下灯,沈安玲立刻犹如见到了亲爱的老母亲一般,往那儿小跑过去。
舟舟赶紧下车,给沈安玲开门:“红姐说今晚上得六点之前吃饭,少盐,不然明天早上脸会浮肿,拍出来不好看。”
“还没吃呢……”
“啊,这都快八点了啊,怎么办……”舟舟话说到一半,看见了井淮,立刻闭嘴。
井淮站在车边,看着沈安玲钻进了车里,他一手撑着门框,一手抠了抠自己脸颊:“……明天要不要我送你?”
没等沈安玲说话,舟舟赶紧开口:“不用的井总,明天我和红姐会送她去汀山公寓。”
井淮表情又臭了一点:“那,我带你先吃个饭再回吧。”
舟舟又一次抢答:“不用的井总,已经八点了玲宝不能吃别的食物,我买了点沙拉,她现在只能吃这个。”
井淮已经有点儿要发火了。他一扬下巴,看着舟舟刚要说点什么,沈安玲赶紧打断:“走走走快走啦!大老板您请回吧,再见!”她说着,啪地一下关上了车门,井淮一肚子火气憋了回去,顶得嗓子眼难受。
他看着舟舟开车离去,站在原地半晌,才有点儿幽怨地转身往回走。
“……小没良心的。”
**
晚上只吃一份沙拉,沈安玲肚子饿得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半夜三更,她起床喝了个水饱,再躺下时才隐约有了一点睡意,第二天天不亮,就被尿憋醒,一起床,她发现红姐和舟舟已经在客厅替她准备东西了。
“这么早?”沈安玲有些惊讶,她看了眼时钟,现在才四点多。
红姐一看沈安玲,立刻站起身来朝她走去:“你怎么醒了?还想让你多睡一会的。啧,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怎么眼睛肿成这个样子……舟舟,去拿冰箱里的铁勺子来,给她敷个眼睛!”
沈安玲一张脸在红姐手里揉来揉去,她憋得不行,开始原地小碎步:“红……红姐!我起来上厕所的!”
解放完毕,睡意也跑光了。沈安玲老老实实坐在客厅沙发椅上,任凭红姐和舟舟两个人四只手在她脸上揉捏,想要迅速将脸上的浮肿给消下去。
“东西给你准备齐了,”红姐说着,又看了眼昨天井淮带沈安玲买的那些东西:“不过这个包,你自己准备的?”
“老板昨天带我去买的,他说都会用得到。”沈安玲手拿两个冰勺子,一边一个扣在眼皮上,脸上还贴着浸满化妆水的化妆棉,像个咸蛋超人。
红姐一听是井淮给买的,便连包都没开,直接放在了那一堆行李当中:“那就带着吧。”
沈安玲脸上好容易消了肿,一睁开眼,看见自己要带的行李有点吃惊:“这么多吗?”
“嗯,”红姐说着打开了背包:“这个包里全是衣服,别的先不说,这个白T恤,内搭的。我给你放了十件。”
“十件?我又不是去摆地摊的,才在外面住一晚上啊要十件做什么?!”
“你不懂。”红姐认真说道:“镜头里拍出来,穿白色的最显眼。外面的我不管,内搭的你记住,但凡有一点脏就要换,一定给我保证内搭T恤白到发光,闪瞎人眼那种程度!”
沈安玲无话可说,她趁红姐不注意,偷偷抓了一把出来藏在了沙发抱枕底下。
“还有这些护肤的,我都给你装到小瓶子里了,你晚上记得一定要按照平时的护肤步骤做全。”红姐说完,又去摆弄别的。到了五点,三人踩着朝阳下了楼,舟舟定好了导航,往汀山公寓那里开过去。
时彬家距离柠檬娱乐的宿舍有点远,早上不堵车的情况下,仍旧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地方。汀山公寓的安保措施做得非常到位,车停在门口等保安确认了半天,有节目组的人出来接之后,大门才对她们开放。
沈安玲看着自己的两个登山包有点发愁,她把红姐的包背在身前,让舟舟帮她背上井淮的那个。身后的包太重了,沈安玲背上之后差点儿维持不了平衡,人往后踉跄两步,抓住车门才稳住了身子。
“我觉得我像个乌龟。”沈安玲自我吐槽完毕,朝舟舟和红姐挥了挥手,自己上了电梯。
时彬家是一梯一户,上电梯之后,出门便直接到达时彬家的玄关。电梯门一开,云生节目组的录制组工作人员已经将时彬家异常宽敞的客厅占了一半。所有工作人员挤挤攘攘地和机器挤在一边,靠近时彬家客厅落地窗的地方,空空荡荡的非常漂亮。
“安安来了?”时彬正在镜头下整理自己的行李,见沈安玲一来,便朝她招了招手。有工作人员不出声地指了指机器亮着的红灯,暗示她录制正在进行。
沈安玲踏出玄关的门,时彬立刻笑了出来:“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
“我不知道,”沈安玲老老实实回答,表情还有一点儿幽怨:“我经纪人帮我收拾的。”
沈安玲小乌龟似的挪到了沙发边,看着时彬收拾整齐的行李:“时老师,您不用带这个了,我有带的。”
“刀吗?”时彬从行李里拿出那把刀,放在了一边:“那好,还有别的吗?”
“唔,护肤品应该也不用带了。”沈安玲拍了拍胸前的大包:“我带的一天应该用不完。”
时彬抬头朝她轻笑一下:“好。”
两人说话时语气并不亲昵,但有种非常熟稔的感觉。
时彬让沈安玲先坐,自己放下东西去给沈安玲拿水。导演趁机提问:“沈安玲,你和时彬很熟吗?”
沈安玲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沙发上,手端端正正摆在膝盖上,被提问了摇摇头:“没有很熟的。”
“哦?”导演正待继续发问,时彬已经拿着矿泉水走了过来。
“要问可以问我,别为难小姑娘。”时彬温和地走向沈安玲,问她:“要喝冰的还是不冰的?”
“不冰的吧。”
“好。”时彬递给她其中一瓶矿泉水,然后转身看向导演:“安安是我师妹,我们十几年前就认识了。”
沈安玲没想到时彬居然这么说,她不好打断对方,老老实实拧开矿泉水喝自己的。
所有工作人员都一脸的不可思议,导演敏感地察觉出有梗,于是立刻发问:“十几年的交情了?那缘分很深啊。沈安玲你今年多大?”
“她今年二十。”时彬说着,喝了一口水,将矿泉水瓶子放下,自己拉开客厅的琴凳坐下。
宽敞客厅内,在弧形的落地窗旁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架非常漂亮的三角钢琴。也只有时彬家这样富裕的室内面积,才摆得起这样的物件。
“我的钢琴是她妈妈教的,沈老师教了我四年钢琴,那时候安安还在上幼儿园呢。”
所有工作人员都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为什么在圈内算得上是一股清流,独善其身十几年的时彬,居然突然开始提携一个新人。
还是什么作品都没有的那种,选秀节目出身的娱乐圈新人。
“所以,偶像百分百节目是您介绍沈安玲参加的吗?”导演继续发问。
时彬摇了摇头,轻轻拨弄了一下放在一旁架子上的节拍器:“没有,我们也是在节目里才相认的。”他说完这句,便扭头看向沈安玲:“安安,还记不记得这个?”
沈安玲目光随着时彬的手指看向那个节拍器,忽然一阵酸涩袭击了胸腔。她站起身走过去,拿起节拍器看了眼底座。
底座上,果然写着自己妈妈的名字——沈文君。
“是妈妈的。”沈安玲轻轻咬了一下下唇,双手将节拍器小心放了回去:“妈妈送给您的?”
“是。”时彬看着那个略显老旧的原木节拍器,眼里含着一汪温柔:“当初沈老师身体不适,对我说不适合再教课之后,她把这个节拍器送给我,当做分别的礼物。”
他说着,声音里渐渐带上一丝感叹:“师生一场,最后只剩下这个节拍器还在了。”
沈安玲看了时彬一眼,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时彬好似比她还要悲伤。
她不再多说什么,坐回到沙发上,安静地又喝了一口矿泉水。
**
收拾完了东西,节目组的录制人员先带着器械撤离。沈安玲和时彬走在最后面,下了楼,节目组安排时彬开的车就停在楼下。
那辆车的车头部位装了个稳定器,车外有个摄像机架在稳定器上,看起来像是整辆车长了个瘤。时彬开车,沈安玲任劳任怨把所有行李都放在了后座上,自己上了副驾驶,乖巧系好安全带。
车里只剩下两个人,没有了工作人员在场,沈安玲感觉放松多了。
“安全带系好了吗。”
“嗯嗯,系好了。”
“好,走咯。”时彬也仿佛轻松了一点,之前他坐在钢琴前,眉宇间凝结的一点点愁绪,此刻已经消散一空。
两人虽然并不熟悉,可奇怪的是,一路上他们之间却并没有冷场。时彬提起在沈安玲家学琴的事情,沈安玲也跟着回忆起原先在妈妈家周围的景色。
什么家里的木地板,什么楼下别人家用铁丝围起来的小菜园……说着说着,两人就开始唱歌,唱的还是时彬亲自改变的《织奂》,这首歌清唱起来,别有另一番的韵味。
“你声音很好,很像你妈妈。”时彬说道:“准备以后往演员方向发展,还是唱歌方向?”
“我不知道。”说到这个,沈安玲有点迷茫。
“没关系,你还小。”时彬声音里带着笑意:“别担心,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我会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