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
城北的顾员外要为自己的四儿子招亲,谁能捉来贺兰山上的金锦鱼为四郎治病,便是顾家的四少奶奶。
红榜挂在城门口三个月,应承的姑娘却是少之又少。
唯独城北的卖鱼女阿淼爱极了四公子这种弱柳扶风的白嫩书生,生怕有人抢似的,匆匆揭了红榜,一溜烟儿跑得无影无踪。
贺兰山上,碧鳞池边,阿淼虎视眈眈地盯着水中悠然自若的金锦鱼,隔了甚久,方才仰着头恍然道,“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我忘了带捕鱼的鱼篓。”
“姑娘若不嫌弃,便用这个瓷瓶吧。”
寻声望去,阿淼见身后有个书生模样的男子递来一只瓷瓶,便甚是欣慰地接过,舀了池中的水一饮而尽。饮罢,便将瓷瓶还予书生,道,“你怎知我口渴难耐?公子可要也来些清水解渴?”
那书生颤抖着指了指瓷瓶道,“姑娘,我要你用它来捉鱼,不是喝水,这碧鳞池的水喝不得的。”
阿淼看了看瓷瓶,又看了看书生,恍然道,“公子是怕这水脏吗?无妨无妨,小女子也干净不到哪去。”
书生倒吸一口凉气,便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人人都说贺兰山上的金锦鱼很是难捕,阿淼水性极好,沉入寒冷的池底,虽冻得浑身发紫,却也能捕上鱼来。
城北的卖鱼女要嫁人。十尺长的红妆伴着阿淼迈进顾府,四公子服了金锦为药引的汤药已然大好。十指相缠,牵着阿淼进了洞房。
烛光温存,你侬我侬里阿淼却突然推开身上的四公子,很是郑重道,“相公,那装着金锦的瓶子能还我吗?那是我向别人借的。”
阿淼开口说话的刹那,四公子嘴角抽搐,便再也提不起什么兴致了。
阿淼每日提着瓶子为四公子上山捕鱼,贺兰山上的公子总是在池边等着阿淼。见她捕鱼,送她下山。行将分别,总要问上一句,“姑娘这般,可值得?”
阿淼总是不经思索道,“值得。四公子弱柳扶风的模样生得甚好。”
阿淼的身子因碧鳞池中的寒气日渐虚弱,四公子的身子因阿淼捕来的金锦日渐坚实。
北城的乡亲都说,四公子包养了春风楼的红袖,四少奶奶去了春风楼。
阿淼推开红袖阁的门,看到四公子与红袖缠绵床榻。阿淼原本准备好的那些埋怨与泼辣突然都烟消云散了。
阿淼摇着手中的瓶子,艰难地笑道,“相公,我为你捕了金锦,该回家吃药了。”
那日,四公子迎了春风楼的红袖入了顾家的门,随行的嫁妆不知比阿淼成亲时好了多少倍。
那日,阿淼上了贺兰山,碧鳞池边的公子依然在等着她,等着问她,“姑娘这般,可值得?”
那日,阿淼跌倒在公子的怀中,撑着最后一口气,笑道,“九岁的夏天,我在这碧鳞池边放生锦鱼,不慎跌落池中。他救了我的性命却惹得一身顽疾,我不过是报恩罢了。”
说罢,阿淼便闭了眼,手中的瓷瓶摔得一地粉碎。
再睁开眼,阿淼手拿着红榜,站在城门口,一个小厮兴致冲冲地跑来,问道,“姑娘揭了红榜,只要将贺兰山上的金锦带回,便可与我们家四公子成亲了。”
彼时,一男子走来,将红榜原封不动地贴回城门口,对着小厮道,“我家娘子脑子不大好,小哥莫怪,小哥莫怪。”
阿淼寻声望去,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笑着道,“那年夏天,你在碧鳞池将我放生,我不过是报恩罢了。”说罢,便牵着阿淼往贺兰山的方向走去。
却不想,阿淼看着他的背影,甚是欣慰地喃喃道,“恩,你这副行将驾鹤西去的柔弱模样生得甚好,甚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