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仙督是仙门百家之首，是人人觊觎的位置，金光瑶事情败露后，仙门百家元气大伤，群龙无首。

下一任的仙督必须是有威望之人，方可稳住大局。

兰陵金氏自金光瑶死后，便由未及若冠的金凌担任，自家之事尚且因年少无法威慑众人，若不是其舅云梦江氏江澄的支持早已不堪重任，更何况是这陷入混乱统领百家的仙督之位！在加上出了一个杀父、杀兄、杀友、杀妻、杀子的金光瑶，早已臭名昭著。

云梦江氏家主江澄，年少成名，威名远播，多少人听到“江宗主”这三个字就闻风丧胆，而江澄却只想守好莲花坞，颇有一些不问世事的意味，况且他还需帮着金凌看顾金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清河聂氏家主聂怀桑，虽导了一出大戏，但他志不在此，大仇已报，在无他求，心之所向仍是那山川风物四时美景，只想守好他大哥交给他的清河。

放眼望去，四大世家也只有人才辈出的蓝家担此大任，可蓝启仁年事已高，蓝曦臣又因金光瑶之事愧疚自责、身心交瘁，亦无法担当起家主之责，更何论仙督之位！

所以仙督的重担，便由“逢乱必出”的含光君接任，蓝忘机曾与魏无羡一起许下愿望，”许我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夜猎能做的实属有限，成为仙督，就可以制定仙门百家的规则，既能守护苍生，匡扶道义，继续实现他和魏无羡的锄奸扶弱之愿，亦可守护魏无羡，为他创造一个天下太平的仙门盛世，前世之事，这一世绝不允许在次发生。

所以二个月前的仙督大典，便义无反顾的站上了这匡扶天下的仙督之位。

......

云深不知处，皋月过半，春末夏初，天空沉静，草木欣然，宛如仙境。

继仙督大典以来第一次的清谈会便在会客厅雅室举行。

宽敞明亮的雅室，透着蓝家特有的肃穆，清雅，与各大世家不同，蓝家先祖出于庙宇，所以蓝家人的性子一向淡然，整个雅室没有仆从、侍女，案桌上一杯清茶，两名蓝氏门生立于门前，对每一位到场的家主，均是一句“请随意入座”。

虽是如此，各大世家依旧井然有序 ，并自觉将靠近主位之下左右两侧的位子留给其它几大世家。

“江宗主，金宗主到”蓝氏门声的声音响起，江澄手握三毒，一身印有九瓣莲纹的紫衣，阴郁冷厉的气场尽显威仪，金凌一身金星雪浪袍，这是他自家主以来参加的第一场清淡会，虽然只是十七岁的少年，却难掩满身傲骨锐气，二人进入雅室，让人不敢忽视任何一人。

众人纷纷上前行礼，寒暄客套过后，江澄径直走向了主位之下左侧的位子，端坐闭目，仿若入定一般，跟在后面的金凌，见自家舅舅一脸严肃，便乖乖坐好，不敢多言。

聂怀桑依旧摇着那把玄铁扇，一改往日的唯唯诺诺，端坐于主位之下右侧的第二个位子，与金凌对坐，见另外两大世家均未说话，自然也不好开口。

整个雅室安静异常，与往日气氛热闹非常的清谈会大相径庭。

“含光君，泽芜君到”蓝氏门生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蓝忘机右手避尘，周身一派清冷肃然，蓝曦臣依旧清煦温雅，但却显疲惫之色。

众人行礼“仙督，泽芜君”。

二人回礼，蓝忘机便端坐在主位之上，蓝曦臣则坐在主位之下右侧的位子，与江澄对坐。

蓝忘机看了一眼身旁的思追，思追便上前一步，立于蓝忘机身侧开口道：

感谢各位家主来云深不知处参加本次清谈会，此次清谈会共分为二个分部，第一个部分是讨论仙门史稿，第二个部分是谈辨，现在开始第一个部分。

案桌所放便是有关射日之争以来的仙门史稿，此稿是这两个月以内根据仙门百家所提供的内容进行多方校对、取证所得，请大家共同商议，补充，进行最后的定稿然后发放于仙门百家。

我有异议，江澄目光沉炽，第一个开口说道。

江宗主请讲，蓝忘机清冷的声音回道，却未看他分毫。

关于魏无羡失金丹而修鬼道的记载，为何不说明失丹缘由？此事仙督大人不是早已知晓吗？江澄直直的望着蓝忘机。

这半载时光，江澄想了很多，慢慢的想清楚，想明白，无论是莲花坞覆灭的惨痛，还是阿姐离世的崩溃，江澄用了十六年的时间去恨、去怨、去寻找，去等待，说了那么多的狠话，抽了那么多的人，只有自己知道，是多希望那个人能回来，他为我还了温情温宁的救命之恩，剖丹那一刻云梦双杰就已经不在了，因为早已合二为一，他从未食言，这十六年所有的阴霾也该散了，何必在去折磨对方，前一世因莲花坞过于弱小我只能在你和莲花坞之间做一个选择，所以我选择弃了你，而这一世，如果你愿意，那么我便有能力护你周全，所以我要将此事公之于众，我希望你不在因鬼道而被世人诟病，唾骂，既使你不愿在回莲花坞，这便是我能护你，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事非恩怨，岂是对错就可评判的呢！

蓝忘机满是惊讶的看着江澄，这十六年他们经常遇到，却从未正视过彼此，剖丹之事，于蓝忘机而言是不能提到的痛，想到他生疼两天一夜心便跟着剧烈的颤抖，因此事早已对江澄起了杀意，但又能如何，魏婴连金丹都给了，蓝忘机更了解魏婴的性情，他是断然不会将此事说出，见今日这个傲慢自负，视修为如命的江澄提出此事，便满是震惊。

既是记入史书，须有证据，并不由我的认知来书写，”蓝忘机直视他略显惊色的回道。

江澄站起来，从乾坤袋中唤出随便，径直走到蓝曦臣面前“请泽芜君拔剑”，蓝曦臣看了蓝忘机一眼，然后将手置于剑柄，并未有丝毫挪动。

又走至聂怀桑面前，“请聂宗主拔剑”依旧拔不出来。

继续向不同的人说出“请拔剑”未能有人拨动分毫。

见众人无人拔出，便走到蓝忘机面前，说道“仙督请拔剑”。

蓝忘机神色黯淡了几份，有些微微的哽咽，低下头说道“这是他的剑，我.....拔不出。”

江澄低头凝视着随便，片刻，“刷”的一声，抽出随便，剑指蓝忘机，冷厉的说道：证据？还要什么证据，除去魏无羡，只有我可以拔出随便，因为.....我体内运转灵力的金丹是他的。

此言一出，蓝忘机、蓝曦臣、聂怀桑、金凌，皆有震惊，不是震惊事情本身，而是震惊将此事说出，金丹对于修仙之人来说何其重要，今日江澄所做，实在是刷新了对他的认知。

魏无羡虽是年少成名，但真正名声大噪便是射日之争，而那时他早已不佩剑了，射日之争后仙门百家人才凋零，所剩不多，十六年后，很多人并不识随便，当时在莲花坞也曾出现过这样的一幕，所以便有人记起此剑便是大名鼎鼎的“随便”，只不过那时的江澄痛哭流涕，而今日的江澄尽显释然，甚至连往日的阴冷无情都少了几分。

整个雅室一片沸腾，在莲花坞江澄到处找人拔剑时，也有人如此猜测，但却没想到竟是真的，在震惊竟会有人敢剑指蓝忘机的同时也震惊有人真的会剖丹换丹，有的人对江澄的此举表示不解，因为换做自己根本不可能说出，谁愿意让别人知道金丹不是自己的呢，而有的人则是佩服，对于那敢于剖丹的夷陵老祖魏无羡皆生出几份敬畏之心，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情义，能让人甘之如饴的做此等之事！传闻二人不睦，今日所见也并未可知啊！

而今日过后，这把早就自动封剑的“随便”在次名声大噪！

江澄将剑收回，面向众人继续说道：

当初我被温逐流所害，失了金丹，魏无羡骗我说，他能找到抱山散人，帮我修复金丹。

后来我才知道，根本没有什么抱山散人，是温情把魏无羡的金丹，生生剖出，换给了我。

此事，鬼将军温宁可以为证，随便也可为证。

因为我体内的金丹，是魏无羡的，所以随便将我认成了魏无羡。

剖完金丹之后，没想到会遇到那个该死的温晁，当时的他和普通人没有任何区别，温晁把他扔下了乱葬岗，也就是射日之争他失踪的那三个月，而那时他身上刚好有杀屠戮玄武时所得的阴铁剑，又是鬼气又是怨气，机缘巧合就这样修了鬼道。

所以，他并没有弃剑道而去修鬼道，因为他没了金丹，没法修剑道了。

江澄早已红了眼眶，说到这儿，有些说不下去了，停顿了一会儿，喃喃地说了一句：“他是最喜欢剑道的，他怎么会弃剑道？怎么可能？”说完，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蓝忘机此时心痛的无以复加，他无法想象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是靠着怎样的信念撑下来的，此事可以公之于众，无异于还他清白，在也不是那个臭名昭著，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在也不会有人辱没于他，于他而言这一世可以继续做回那个恣意潇洒的少年了。

众人听完，均是诧异万分，修仙之人愿意自剖金丹沦为废人，而且是在如同废人的情况下，又是那样一座尸山中自创鬼道，短短三个月便可开一派之先河，这个魏无羡到底是有着怎样大的本事？众人各怀心思，忌惮，钦佩，敬畏，而此人居然甘愿背着两世的骂名而不自辩，这又是怎样的胸怀？真是令人唏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