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我说的话你听不懂?”苏芷若一脸冰霜。

婆子感觉从脚底生起一股寒意，立刻将水蓝色裙装捧来。

苏芷若摘下头上一堆繁琐的发饰，把盘好的发髻散开，只别一支淡雅的珠钗，就离开了房间。

再行走在前世经过无数次的石板小路上，苏芷若感慨万千。

当初她在这里，遇见所谓的慈母大夫人，所谓的好姐妹。

大夫人牵着她的手，领着她一起去前院，她们一路相谈甚欢。

她被大夫人慈爱的笑容骗得团团转，甚至隐隐觉得，大夫人跟她的母亲一样。

可惜当时年少无知，看不见大夫人眼底深处的鄙夷和轻蔑。

她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不谙世事不谙人心，身份卑微，谨小慎微

五皇子顾南飞几乎是个透明皇子，既不受皇帝重视，又没有财权，父亲怎么舍得将才貌双绝的大姐嫁给一个毫无前途的皇子?

世事无常，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废物五皇子，竟真的成了皇帝，一统天下。

而她一介卑微庶女，竟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当初也是那仙子一般的女孩教她学习琴棋书画。

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姐姐真好……

“四妹妹，身子好些了吗？”妩媚娇柔的声音在苏芷若耳畔响起。

她竭力控制住气血上涌，轻轻转过身。

今日的苏倩雪身着一袭白色冰缎软裙，裙摆独特精巧的设计更显她弱柳扶风，冰清玉洁。她行走间步步生莲，娉娉婷婷。

她一双灵动澄澈的杏核眼清波流盼，脉脉含情，长如蝶翼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巧笑倩兮。

苏芷若盯着她，苏家嫡女苏倩雪的确是一位绝代佳人，只不过美丽的外表下是一颗狠如蛇蝎的心。

苏倩雪的眼底似乎有隐隐的得意之色，苏芷若不由得开始深思。

前世，府中人皆说她贪玩从楼梯上摔落，在床上躺了三天才醒，那之后她常觉头晕，做事也迟钝不少。

府里的奴婢瞧不起她，觉得她摔伤了脑子。

今世，她回想起那次意外事件，却发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苏倩雪约她一起赏花，她高高兴兴地前往与苏倩雪约定的地方。

她没有见到人，自己却从楼梯上摔下去了。苏倩雪见苏芷若沉默不语，正欲开口询问，一抬头却见苏芷若如刀刃一般要将人生生剖开的眼神。她被吓了一跳，心底泛上丝丝恐惧和寒意。

她再看苏芷若时，苏芷若一如既往走到她身前，笑吟吟望着她，声音娇软甜懦，“姐姐，我好多了。”

苏倩雪摇摇头，是她想多了。于是她执苏芷若的手，一同往前院走去。

来到前院，老夫人端坐在上首，下首左侧是大夫人、二夫人和三夫人，下首右侧是苏家的各位小姐。

一切跟前世一模一样，苏芷若对这所谓的名门苏家厌恶至极。

“给老夫人请安，给母亲请安，给二夫人，三夫人请安。”苏芷若福福身子，神色谦卑而恭敬。

老夫人十分满意地点点头。大夫人紧紧地攥着茶杯，嘴角勾了勾，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本可以摔傻苏芷若这小贱人，可惜还是差了一点火候。

二夫人和三夫人只觉她行礼更标准了，细看好像比她们还要标准。

以往怯懦躲闪的眼神，变成不卑不亢，平淡无波，甚至隐隐透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众人心里疑惑，尤其是大夫人，她感觉到今日苏芷若的不同。

苏芷若没有穿颜色艳丽的土气衣裳，取而代之的是素净淡雅的着装，将她身上出尘清丽，小家碧玉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

二夫人温如玉幸灾乐祸地瞥大夫人一眼，随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向苏芷若。

请完安，老夫人身边的白卿姑姑送苏芷若回院子。

苏芷若一路都低头不语。只是她有意无意地撩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有青一块紫一块的掐痕。

白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回到房间，苏芷若脸上的柔和被冰冷所取代，手臂青紫的掐痕自然是她自己掐的。

这一次，苏芷若在赌老夫人会不会出面重新拿起苏家的掌家大权。

明媚的阳光穿透窗户洒在书桌上，苏芷若眼前浮现出一道美丽的身影。

“姐姐，别来无恙。”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房门被人推开，凶神恶煞的王婆子把手里抱着的一堆衣服扔在苏芷若脚边。

“偷什么懒呢？还不滚过来把这堆衣服洗了，明儿是二夫人的生辰，你动作麻利一点。”

苏芷若抬抬眼皮，淡淡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服，道，“这是谁的衣服?你这么扔在地上，真的好么?”

王婆子正要骂她，却见苏芷若抱起衣服离开了。

苏芷若抚摸着这些用上好料子制成的衣服，拿起剪刀将它们剪得破破烂烂，把自己手指上的伤口撕得血迹斑斑。

第二天，二房三房的侍女来拿衣服的时候，发现自家主子原本完好无损的衣服被撕得破破烂烂，找到王婆子讨说法

王婆子傻眼了，这衣服昨天不是交给苏芷若去洗的吗？

怒气冲昏她的头脑，王婆子转身从里屋内拖出苏芷若，“贱蹄子，你赶紧给我老实交代，各位主子的衣裳是怎么回事?昨天不是交给你洗的吗？说不出来我就扒了你的皮。”

苏芷若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汪汪，肩膀一抖一抖，王婆子差点上手打她。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神，如同浸了寒冰的幽潭一般，古井无波。

动静实在太大，不多时，老夫人和大夫人双双赶来。

见此情景，大夫人责怪的眼神望向王婆子。

王婆子回以大夫人委屈的眼神，衣服的事，她实在不知怎么会这样。

老夫人瞧见苏芷若满脸泪水，一双白皙的小手上血迹斑斑，单薄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心软了，过去搀扶起苏芷若，柔声问道，“怎么了?好孩子。”

苏芷若的眼眸一阵紧缩，死死抓住老夫人的手，声音很轻很轻。

“我……我看到王婆子剪烂了这些衣服，可是……她非要让我背锅，昨天还把这些衣服交给我洗。”苏芷若明媚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泪水，我见犹怜。

王婆子十分着急:“老夫人，这真不是奴婢，奴婢把衣服交给四小姐洗都是因为大……”

她的话没说完，“啪”一个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住嘴。”大夫人十分痛心疾首，“你趁我事物繁忙时苛责四小姐，还在这满口胡言乱语，今日若不严惩你这恶奴，丞相岂不是要怪罪我管家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