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是爱情的絮语,你的嗓音,你的香气,终日在我耳边萦绕,可你,如今又在何处。
亲爱的,大概我们希冀的那天太过美好,好像永远不会迟到,却永远不会到来了。
这段台词是我临时加进剧本里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加这样的话,只是突然想到了,就想加进去,所幸,并不突兀。
咔!
这条过了。
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疲惫的按了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靠在工作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就看见视线里多了一杯热牛奶,顺着白皙的骨节分明的手指看上去,映入眼帘的是越前龙马温和的神情。
我有些愣住,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说。
越前龙马“知道你不喜欢牛奶,可这比咖啡对身体好,不喜欢也得喝点。”
我觉得我脑子绝对是秀逗了,不然我怎么会听了他的话,什么都没考虑就伸手端住了那杯热牛奶呢。
就好像是惯性动作一样,这太惊悚了。
倒是他,见我乖乖接过杯子后,脸上荡开了一抹好看的笑容,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温柔了。
越前龙马“半夏,”
他轻轻的唤了我的名字,
越前龙马“剩下的日子,我们试着和平相处吧。”
我又一次懵了。
花城半夏“什么?”
越前龙马“和平相处,我们。”
重新开始。
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我眯了眯眼,只是和平相处而已,他既然这样明白的提了出来,如果不答应的话,未免…又要落人口实了。
花城半夏“好啊,和平相处。”
我抿了口甜腻的牛奶,还是…喝不惯呢。
闻言,他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看起来,心情的确不错呢。
我吗?
不知道,大概,不讨厌吧。
越前龙马“走吧。”
说着,他顺手拿起我放在一旁的外套。
花城半夏“走,去哪儿?”
我连忙放下手里的杯子,询问道。
越前龙马“古川导演说夏知更小时候的扮演者还没有确定,在现在的人选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所以让我们去找找看,开发开发新人。”
他一边解释,一边熟稔的为我披好了外套。
我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拢了拢有些松散的风衣,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随后便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他走在前面,不由分说的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示意我进去。
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坐了上去。
他颇为满意的关上了车门,坐到了驾驶座上。
汽车发动,缓缓在路上行驶起来。
看着道路旁不知名的花来了一路,微微有些愣神。
在你心中,什么是最美的时光。
大概是那年冬天一个温暖的怀抱,那年夏天一句漫不经心的告白,然后一个不小心的天长地久。
还是那个漫长高冷的夜晚,遇见了一份救赎。
我知道,花城半夏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里,所有最美的时光都源于遇见越前龙马以后。
可最难熬的日子,也是因为遇见他而起。
你问我,有多痛吗?
其实那些痛比不上那些年在孤儿院里所受的十分之一,可最痛的,是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啊。
心脏分明痛得可以随时骤停,却还是清晰的告诉自己,那颗心,有多爱他。
多可悲。
那个时候,我找不到他。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一个人躲着那些镁光灯,在日本的街头像个游魂一样游荡了很久,无名指上的戒指,刺得我眼睛生疼。
站在天桥上,我要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跳下去,最后站不稳,跌倒在地。
趴在天桥的铁丝网上,十指卡得痛极了,像极了落魄的乞丐,一碰就倒。
路过的人没有一个人认出我来,亦没有一个人敢来扶我,我知道,他们害怕一碰我,我就碎了,再也没办法修复。
其实,我自己也怕啊,我怕别人一靠近我,我就会碎掉。
闭上眼睛把记忆回放,一遍遍过滤却只能更加锥心,手指紧紧的抠着安全带,害的安全带在掌心留下一道道红痕。
直到温热的指尖落在我的手上,我才猛然从回忆中惊醒。
是他。
他低垂着头温柔的将我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眼底是化不开的深邃。
我呆呆的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眼睁睁看着他握住我泛红的手揉了揉,问道。
越前龙马“疼吗?”
一瞬间,我竟红了眼眶。
多好啊,我多希望四年前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他也能这样温柔的问我,疼吗?
可现在,都太迟了。
我低头苦笑着抽回了双手。
花城半夏“不疼,谢谢关心。”
他就那样垂着脑袋静默了几秒,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发动起车子。
越前龙马“去哪儿?”
我侧过头看向窗外,轻描淡写的吐出三个字。
花城半夏“保良局。”
听见那三个字,越前龙马的手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却是没有犹豫的将车调转了个方向。
所谓保良局,就是一个大型社会服务机构罢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她以前呆过的孤儿院差不多。
只是,更安全可靠。
想到她以前在孤儿院的遭遇,他难得的皱了皱眉。
以前的半夏很张扬,那种平静无波的生活于她而言,大抵是半死不活。
可现在,他不由得侧头去偷偷看了她几眼,她所求的,左右不过是一份安稳。
他给她便是了。
天色渐晚,从市区驶往郊区的路要经过一片海岸线。
海平面上最后一抹光辉也渐渐隐去,削去城市璀璨的光影,沿海公路,寂静无边。
逐渐笼罩的黑夜模糊了海岸线的踪迹,呼啸的海风,翔集的沙鸥,灯塔依旧孤茕。
越前龙马打开了车窗,嗅着咸咸的略带潮湿的海风,脑海里一闪而过一副画面。
花城半夏靠在栏杆上,冬日的风呼啸着略过她精致的脸颊,她的脸上挂着浅笑,看起来好不勾人。
她说。
花城半夏“越前龙马,既然你救了我,也顺便拯救一下我的世界吧。”
那样一句话从她嘴里轻描淡写的说出来,却震得他心神不宁,好半天没办法回过神儿来。
车子往前继续走着,公路旁时不时跑过几辆车子,路灯的光照的人迷离又昏暗。
车穿过隧道的时候,他侧过头去看她,发现头顶的光打在她的脸上,把她和天地都隔绝开来,一切仿佛都被人按了慢镜头,变得很慢,很慢。
他很想把她拥入怀里,却还是忍住了,怕吓到她,只要她可以这样安安静静待在他身边就好了,其他的,慢慢来,总会变好的。
经过了几小时的车程,在天已经完全黑透时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我和越前龙马下了车,保良局里已经有人出来迎接了。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后,都彼此心照不宣的没有说什么。
只是看来,这区区保良局,消息倒是很灵通嘛,那么估计准备工作也是做好了吧。
来人将我们领了进去,院里的小孩子都已经排列整齐的站在了一起,看起来还是颇为活泼有朝气的。
我大致看了看,转头看向一旁的工作人员。
花城半夏“你们这儿是局里所有的孩子都在吗?”
他的脸色有一瞬的迟疑。
工作人员“是的,所有的孩子都在这儿了。”
我面色一凛,声音也冷了几分。
花城半夏“我想你应该对我本人,和我此行的目的有所了解,我花城半夏,实在不喜欢玩儿把戏。”
说着,顿了顿,继续道。
花城半夏“所以,你还是把缺了的孩子给我补上了再来找我谈吧。”
那人似乎有些为难,但又有所动摇。
工作人员“这…”
就在这时,一旁的越前龙马开口了。
越前龙马“你大概也该清楚吧,若是这次我们在你们这儿选中了人对你们的好处只会多,不会少,但我们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所以,你还是好好考虑考虑吧。”
他的话说的风轻云淡,看似好像很随意,但却恰到好处。
真不愧是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经纪人的人啊,这口才就是好,说起话来也是不卑不亢的。
那人闻言,斟酌再三后开口道。
工作人员“请你们稍等。”
而后便走进了大楼。
站在偌大的院子里,我出神似的看着那些嬉戏的孩子,问道。
花城半夏“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从这些孩子里选呢。”
他勾了勾嘴角。
越前龙马“他们的确有属于这个年龄该有的姿态,可是,却不符合沉郁的夏知更。”
一阵风吹来,吹乱了我的碎发,他无比自然的伸手将那些碎发挽到了耳后。
又小声的开口。
越前龙马“更何况,我知道,你不光是想挑个合适的角色,你更想趁这个机会拯救一个孩子。而在站在这里的孩子,他们过得很好,不需要你的拯救。”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这个人他全都懂得,全都明白。
明白我的小心思,明白我所有的动机,似乎根本不用说些什么,因为说什么都显得十分多余。
不得不承认,从始至终,他都是这世上,最懂自己的人,没有之一。
正想着,那个工作人员就带了个孩子走了出来。
那个孩子看起来十岁左右,眼神里却有着不属于同龄人的平静,只一眼,我就决定是她了。
工作人员“这个就是那个唯一剩下的孩子了。”
那人解释道。
我点了点头。
花城半夏“她今年多大?”
工作人员“刚满十岁。”
那个小女孩似乎不太爱与人交往,也很难见的对什么上心。
我蹲下身到她面前,温和道。
花城半夏“你叫什么名字?”
她大大的眼睛看了我一眼,随即淡淡道。
“我没有名字。”
这个我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她竟然会没有名字。
抬头看向那名工作人员,他连忙解释。
工作人员“她刚来这里不久,也不和人交流,也不和人讲话,没有知道她的过去包括她的名字。”
越前龙马察觉到我的情绪有些不太好,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与陪伴。
花城半夏“既然你没有名字,那么我给你取个名字吧。”
小女孩儿闻言再一次用那双好看的眼睛看向我,我笑了笑。
花城半夏“就叫木棉吧。怎么样,你喜欢吗?”
她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大概是喜欢的吧。
询问似的看了看越前龙马,他冲我点了点头,像是鼓励。
我转回头,深深的吸了口气道。
花城半夏“那么,我带你走,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这里?”
我清晰的看见她眼底升起的希望,小小的手,犹豫了很久才伸到我面前。
小心翼翼又略带狡黠的声音,像极了当年的花城半夏。
木棉“姐姐,既然救了我,不如也拯救下我的世界吧。”
我呆在原地,木讷的看着她,好像一晃眼真的看见了以前的花城半夏一样。
她聪明而又小心,大胆而又任性。
直到一旁越前龙马的手握住我的手,我才慢慢回神,然后用空着的右手握住了那个小女孩儿的手。
花城半夏“好,我救你,我帮你。”
十多年前,那个小小的花城半夏所期盼的也不过是一个救世主的出现,对她说一句,我带你走罢了。
那是别人没做到的,如今,她已然可以自己完成了。
大概,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
回到车上后,木棉就已经睡着了,我将她放在了后座,越前龙马则将后座放了下来。
在路上,他忽然问我。
越前龙马“为什么要叫木棉?”
我看了看他俊毅的侧脸,回答道。
花城半夏“ 木棉树形高大,雄壮魁梧,枝干舒展,花红如血,硕大如杯,由于是先长花芽再长叶芽。”
花城半夏“盛开时冬天落尽的叶片几乎全未长出,远观好似一团团在枝头尽情燃烧、欢快跳跃的火苗,极有气势。因此,历来被人们视为英雄的象征。”
越前龙马“你希望,她能活的自在,充满生命力。”
他好像是随口一说,却将我的意思完整的表达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一时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对我的了解,大概已经到了我自己都无法想象的地步吧。
那么,很多话就都没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了。
反正,彼此都懂得。
人总会有无数次的怀念与回忆,因为他们记得的都是些美好的东西,但是有一些伤痛只有学会自己舔舐伤口,才能真正过去。
明明是长在黑暗里的人,却还是想把温暖与光明带给别人。
真是,很可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