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一）

（纽斯 混乱纪元七十六年七月 奴隶制度 等级划分）

“您是我的王，是我至死效忠的对象。”

“如果离开了您，我的生命再无价值。”

尼莫亲吻着主人的手背，这是一周里他第三十七次向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表达忠心。半年前十四岁的安斯艾尔从奴隶贩子手中用十二个格伦买下了他，从此尼莫立下契约永不违背安斯艾尔的命令，直至死亡。

那个拥有着淡蓝色眼眸和金色短发的孩子坦然接受了这份亲近，他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细声细气地道谢：

“谢谢你。”

“我相信你说的话。”

小孩子踌躇了片刻，缩到成年男性的怀里，满意地蹭了蹭。

“如果今天饭后能有些小甜点就更好了。”

说实话，尼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容易满足的贵族。或许是因为他还是个孩子，只要几个承诺怀抱几块小点心就可以让他快乐。不需要斗兽场的一把刀也不需要做消遣欲望的工具，这样就很好。

诺大而破旧的庭院里只居住着两个人。

它曾经的主人在许久以前化为神明的侍者，现在生活在这里的只有曾经的小少爷和他的仆从。

尼莫揉揉安斯艾尔的脑袋。

“还是树莓蛋糕？”

孩子欢呼起来。

“好棒…尼莫…尼莫果然是什么都会做啊！”

无需为生计担忧，男孩继承了很大一笔遗产，足够他安稳过完一生。尼莫承担了父母亲的角色，他教小少爷用剑和笔。

“虽然父亲留下了笔记…但是根本看不懂啊。”安斯艾尔趴在桌上，委屈巴巴看向跪在旁边的男子，“我想让尼莫来教我写字，这比看笔记容易多了。”

“您知道的。”他盯着那支羽毛笔。

“奴隶是没有资格学习文字的。”

“可是尼莫知道很多东西啊。”小孩子眨眨眼睛，“尼莫还会说神明的语言——我偷偷在梦里听到的哦。”

“【请保佑这个孩子】这样普通的话语可是不会被神明理会的哦？”

尼莫.古拉姆斯呆在原地。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男孩子在这时噗嗤笑起来。

“不要那么紧张嘛。”

“尼莫是我最亲近的人啦。”

“唔…比起一心只想要侍奉神明的父亲，我还是更喜欢和尼莫待在一起。”安斯艾尔这样说，把羽毛笔塞到尼莫手里，“不要害羞嘛，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您…您怎么知道我说什么的？”

他捏紧那只笔，望着男孩子的眼睛，撞入一片深海之中。这让他想起很久以前，老师带着他走到海边，告诉他他所应承担的责任。然后忽然下起了暴雨，浪潮拍打着海岸，他惊慌失措地握住老师的手，想要带她离开那里。

但是老师站在原地，蹲下身子抱住了他，把头靠在了尼莫的肩膀上，说：“这是命运。”

“因为父母都是神明忠实的信徒，所以很小就被要求要学习这些语言。当然，我觉得学这些并没有什么用，除了像现在这样，明白尼莫到底是一个多好的人以外。祂也不能为我带来任何的荣誉或者金钱，反而还带走了我的父……”安斯艾尔用笔尖戳着本子，疑惑地看着尼莫逐渐变得惊慌失措。

“请您请您不要再说那些话语了，神明在天上是会听到的。”他膝行着上前一步，捂住男孩的嘴。男孩子放松了身体，靠在他的怀里，昂起头来伸手玩弄尼莫一缕垂下来的头发。

“对我宣誓吧，尼莫。”

“神明在天上是会听到的。”

“我要让祂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被神明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