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突如其来的晴天。
这里没有太阳普照大地,相反,只有一片黑黝黝的天空,平常时,那大片云雾会降临几块大石,接连下起黑色的大雨。员工就在如此恶劣潮湿的环境下引着一个个孤魂野鬼办理转世手续。
这里冷啊,冷的渗人骨头,慕斯只好把三层厚的棉袄拿出来才敢在这奈何桥前站着。
阴间的布局没有天庭上那般复杂,出入口是一个深遂的黑洞,人自黑洞出现,也自黑洞离开,周围杂草丛生,这个“杂”也不是无章法,只是草木众多,品种各异,哪怕是找了人来打扫下去,也只是略微修了一下展现的形状而已。自此往前有一条大路,路边是紫黑相间的草丛,越往里走,越显殷红,等到草色全如鲜血时,便也到了奈何桥。
桥有百米之长,桥头摆着一桌一椅,后插着个帆旗,有点算命神棍的意思,坐在椅子上的“神棍”手里拿着毛笔刷刷的记录,见着慕斯,眉毛先打了个招呼,吓得差点往后摔去。
“哎呦呦,我滴老祖宗啊。你这怕不是要吓死老奴咯!”他身穿红色素衣,看长相年龄约莫三十开头,可是冥界里头,人不可貌相表达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瞧你说的。”慕斯裹了裹棉袄:“哪儿会舍得您死啊?”
“嘿嘿。”鲁南呲牙笑笑,不得不说,他长了个流氓脸,瘦的说不上皮包骨头却也渗人心慌,特别现在呲牙咧嘴一笑,一股油腻劲就直冲头颅。
“呕……”慕斯抬手摆了摆,示意他离自己远点:“赶紧记。”
鲁南得了令立马就记。慕斯问:“老鲁啊,我是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鲁南闻言笑了笑,深深叹了口气:“这话说的,还不都为了保一条小命啊?可不向你咯,被阎王爷亲自选中,有了纪小爷这个保命大腿抱。都是命!”
“嘛……”慕斯看着长长的队伍,全都是等待着下一个轮回的幸运儿,这时再看看,选择留在这工作的,方圆百里都是傻子吧:“什么时候这么多人了?疫情暴发还是闹灾荒饥荒?”
“你怎么老往那王八念头想!”鲁南:“上头说是什么,是最近人均高龄太大了,再加上暑季意外多嘛!”
长长的队伍没有尽头,有人在哀怨,抱怨,哭诉,不舍。这时鲁南又凑来:“不过虽然这么说,但我瞧着,怕是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发生咯!——哎呀!”
“知道疼就把嘴闭上。”慕斯拍了拍被那一头油渣弄脏的手,说:“咋,你这糟老头子多少年没洗头了!真埋汰!”
“登记好了!登记好了!别打别打!”
.
奈何桥上,寒意冰人。
“孟婆那死丫头,冻死——噫~……”慕斯把整个上半身都缩到了一起,胸前那唯一的热乎地也快要被冰的无踪无际。
奈何桥是出入口和冥界大殿主地的交接点,哪里会这么简单过?
桥下的水不是清澈也不是浑浊而是。鲜红色的。这水源冥界北方的魔界——零隆山,几千年前,那里是个硝烟四起,生灵涂炭的是非之地,因魔主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要是个无名小地方也好,偏偏那土地资源广阔,更是有零隆山这极为强大的修习领域,不少小派都虎视眈眈,仅百年之间,这些小股逐渐汇聚成流,已有磅礴之势,一夜之后,魔界无一人生还,鲜血满地染红了原本白茫茫的高洁之地,零隆山从此从“高洁君子”沦落为“殷红鬼御”。
而冥界因地势原因建立初期就与零隆山脉的泉水有一河之缘,每年都会有泉水自此流过,自那次野心的围剿过后,奈何桥清澈见底的唯一圣地自此也随之沦落,应了这冥界永无天日的景色。
来到大殿前,忽然有晴天霹雳,大门两旁站一黑一白,那两见他,转身相对,上前拉住门把向再次回到原位 。大门敞开,一阵阴风吹来,慕斯下意识的站稳脚跟,待到大风吹过无际,白衣淡漠的看着他,用着清冷的声音说:“请进吧,慕组长。”
“……”慕斯进门,脚刚刚跨进去,身后的大门夹裹着凉风猛然关闭。
“真倒霉。”
大店里暗淡无光,只能靠隐约的光线身影分辨周身情况,大门前摆着两瓶花草,红色的地毯通向的是由一匹纱挡住的身影,慕斯于红毯之间踏上前,略微躬身:“冥主。”
纱后的身影一动不动,僵持过后,影子伸长,他站起来走过纱布,下了一小节楼梯,对着堂下人:“起来。我叫你不是来寒暄的。”
慕斯起身,冥主是冥界最高指挥官,这人喜怒无常,年龄不详,生前身份不详,性格阴晴不定,今个也不知道出什么差错,忽然严肃起来:“慕斯啊,你认为吾儿可还好?”冥主有一子,自幼调皮捣蛋,跟个泼猴似的。“自是好的。小俊爷自小聪明,也就是过于活泼了点,想来今年也该弱冠之年了。回望当初,他过来也实属不易,但也必将成为一个栋梁之材。”
冥主又问:“你可觉得他有何不妥?”
“嗯?”慕斯:“有何不妥?”
冥主深深叹了口气,慕斯可以听出来,这做父亲的压根不知道从何说起:“我滴儿啊!他太傻了!整天缠着那个纪小彦,不是叫大哥就是叫爹的,完完全全把我这个心慈手软的老父亲抛之在外了——小倩啊!我该怎么向你交代啊!”
慕斯捂着脸,忍受周围这一顿鬼哭狼嚎。
“我的儿啊!你才多大就不识得回家的路了!苦海之难回头是岸啊,爸爸真的好希望你能回家去来出个饱饭呜呜呜呜……”
“嘶!”冥主来到他身旁来回走动,哭号的声音响彻他的四面八方,慕斯:“那你想怎么样啊?”
冥主闻言,立马收了声音,义正言辞的说:“纪彦自十五六岁就撇给你,如今已经独树一帜,我想,只要我把我的儿子交给你,他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所以,我打算把他,托付给你!”
“哈?!”
.
现在已经是夕阳时分,店里的人都散了,旁观者茶餐厅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六点至下午六点,现在也该关门了。
斜阳照进屋子里,桌面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黄,抹布上沾出来的水被纪彦拧干,与水盆一起收拾到了后厨方才下班。
“哎呦!”吴梓千伸个懒腰,又捶了捶后背:“感觉今天的工作比以前多了好多啊!”白鹤在她身后扫地,眼也不抬的回答:“省省吧。你看看彦哥,今天一天都没歇着,慕老狗也真是,挑日子也不会挑,黄道吉日到他手里就变成了鬼节上道。”
纪彦的身影刚刚忙碌好餐桌,又跑到后厨,传来一阵稀里哗啦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吴梓千:“彦哥好卖力,好羡慕老板能有这么能干的弟弟。”
“这有什么好羡慕……”白鹤话说到一半,店门又被敞开,慕斯拿着个大厚衣服,进来就搬着一个椅子倚上去,吴梓千:“老板?”,白鹤甩了甩手,恰巧纪彦也从后厨出来。
纪彦:“舍得回来了?”
他走到慕斯面前,要接过他手中的衣裳往自己手里扯,偏偏慕斯还不放手。“嗯~我感觉我好像有点发烧……”慕斯扯了扯衣服,皱着眉头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呵……”纪彦径直翻了个白眼,猛地拎着衣服往上一扯,这一下吓得慕斯立时起身松手,椅子摔地发出骇人的声响,他看着地上的椅子:“你这一摔我可就要不省人事了。”
“该。”纪彦:“让你浪。”慕斯与他面对面忽然恍惚一笑,笑容似月夜,他摇了摇头,拍着纪彦的肩膀:“今天辛苦你了”他又转身看了看一旁不知看了多场戏的两人,略微露出了洁白的牙齿:“还有你们,帮我照顾这么大的店。今天我请你们去吃火锅,就权当这一年的酬劳了。”
白鹤and吴梓千:“什么?!?!”
慕斯笑着看着这个自少年时期就丢给他的大少爷。心中莫名愉悦。
不过就是又多了一个不听话的臭小子而已,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