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许久没来过这个小院了,原先把小院盛得满满的蔷薇,因为没了人看顾,今年只剩寥寥几支还开着,其余是都泛起黄来了。把钥匙从旁边的砖底下摸出来,废了半天劲也捅不开那道冷冰冰的铁锁。锁链紧紧缠在铁门上,被我晃得叮咣作响。
好在门最终是打开了,我躲着落叶走进去,一直走进老房子。客厅里还是那样的熟悉摆设,只是靠墙的矮柜上多了一张黑白照片。我的目光不由得在照片身上停留几秒,只觉得无比陌生-一也的确陌生,照片里的那张脸很是年轻,并不是我看惯了的那张皱纹遍布的脸。
许是拍照时我还没出生罢。我心里这样想着。一面走了过去,指腹划过相片,抹去了浅浅浮灰。
刚好是一百天以前,在一个浮躁的深夜,救护车尖锐的笛声划破长空,把爷爷带进急救室,随后是长达三小时的等待,期间没心情干别的,就是盯着急救室的大门,想一想里面可能
正在干什么。
三小时后,准确来说是两个小时零五十四分,急救室门上悬挂的那盏象征了希望的灯,有气无力的闪了闪,终于暗下来。
当时心里其实并不怎么难过,因为爷爷的病反反复复,一次次的恶化,一直没有好转过,可能在他第一次摔倒在台阶上时,我已经做好了这一刻的准备吧。医生走出来的时候,我平静地看着他的脸,觉得上面有一种几乎称得上理所当然的神气:“节哀顺变。”
当然,那医生说的话远不止这些,但我只记得了这一句。随后好像有很多人在推挤我,我仿佛站在哪儿都碍事,并且觉得自己也帮不上忙,就悄悄往后退了退,手费力地撑在安全通道的油漆木门上,怕一松手,早已麻木的腿就会摔到地上。
然后那一夜也就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第二天照常上学。
晚上回到家时,似平就已经和医院解决完了,爸爸翻着通讯录通知各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妈妈用百度搜葬礼的流程。我凑过去瞧了一会儿,默默进屋写作业。继而大哭。
直到这时,才痛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
“爷爷,我想你了。”我对着虚空说。
第三天还要上学,似乎在刻意维持着平静的生活。教室里,我心情不好不想理人,偏偏源凑了上来,跟我聊一些非常无聊的话题。不愿意对无辜的人发火,我深吸一口气::“一边呆着去。”她仿佛也看出来了什么,安安分分地走了。于是继续按部就班,混完一天,放学,回家。
外公外婆也来了,外婆一边择菜,一边紧张的注视着我。爸爸倒是言简意赅:“明天请一天假。”
我于是就明白,要给送去火化场了。
房间不够,外婆和我挤一个屋,好在我的床是双人床,倒也不用有肢体接触。其实也没什么,但被外婆的目光一照,我又哭了。
“...我舍不得爷爷,太突然了...明明说已经不再
恶化了,明明说已经控制住了.….前几天他还对我笑了呢,还拿手指冲我比划...明明已经吃的
进去饭了.…”
外婆抱住我。“我都明白。”
她明白什么呢?但抽泣声的确是渐渐弱了。我睡着了。
然后,我抱住了爷爷的遗像,手指抠住微凉的相框,同抱着骨灰盒的父亲一起,走过长长山路,来到小院。
然后到了现在。我同奶奶一起,一点一点把小院重新整理,直到它重新变得整洁可爱,一如往昔。
收拾妥当,我愣了一会儿,鬼使神差的走向三楼,那里有一个露天阳台。站在阳台上,双手摁在栏杆上,眺望远远的、连成一片的天空与湖水。山上的风很清凉,满不在乎地就从我身边溜过了。
算是物是人非了吧。
但怎么,除了惆怅,还是感觉岁月静好呢?
作者买西瓜的时候不可以拍拍打打,会惊动住在里面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