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印象极深,那男子贼眉鼠眼先上下打量我俩,又盯住那扇贝不放,我转头看爹,爹也不明所以。我俩正欲往前过桥,那男子见我们要走便扯开嗓子朝路旁大呼大叫,说我二人得了什么珍宝遗址,要独吞藏回家去。爹听到他话思索片刻,叫我把手中那扇贝护紧,抱起我马上就朝桥对岸跑。”
柳临川揪紧里衣内衬来回摩擦,语速渐渐加快,呼吸急促不匀。
"我趴在爹背上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身后那男子跑在最前面追着我爹不放,后面慢慢地,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二十个,越来越多的人都争先恐后追着我爹,爹饶是体力再好,仍是坚持不了多久,他行至分叉口放下我大力将我推到路旁,要我快走!
我当时害怕极了,没命地往前跑,爹的求饶声,他们的咒骂声,人群的踩踏声,闷重的击打声,筋骨错位的断裂声像魔音般一一传入我耳,我捂住耳朵一个劲往前跑,不敢再听也不敢回头,只能跑,一直往前跑!"
柳回过身,眼角隐约泛红含泪。
"那年的景致定是很美。洋洋洒洒一地银花,衬着点点猩红,已是绝好的水墨丹青。"
"我至始至终都没回过头看一眼。咬着牙到家后摊开手心一看,那物早就被我不知觉捏碎成块,原来......"柳临川面色惨白,火烛之下侧脸更为渗人,“只不过是枚极普通不过的扇贝罢了。”
"赵伯自幼便在我家中服侍,对爹自是忠心不二。自那事后便带着我火速换了两三个僻静住处,怕那伙人与官府衙门轻易追查到我俩下落。爹的尸身,"他顿了顿,喉头滚了一滚吐字不畅,“赵伯隔了两三日才辗转打听到被官衙抛在那郊外的乱葬岗上。”
"我在家中等了许久,直到听到外头终于传来车轱辘碾过的声响。我不敢出门,只躲在房中透过门缝往外瞧,一床破旧席子卷着只露出头,爹闭着眼嘴唇发紫,额上面颊都是干涸的血渍,就那样直挺挺躺在推车上,再也没有动静。"
“我捂着嘴巴不让自己哭出声,双眼再酸涩难忍都不能哭出声!啼哭无用,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我暗暗立誓,要让害我爹的人一一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我柳临川,”他眼神骤然凌厉如锋直面罗玄,带着迫人气势。
"让他们知道我柳临川,我爹,都不是能随意践踏宰割的贱命!"
“故柳少爷既怕那雪,又不得不逼自己日夜铭记温习这杀父之仇,片刻都不松懈。”
罗玄听到此处,心生悲怆。
雪本皑皑,乃银粟玉龙之类,若惦于报仇弥恨,非雪,为血。又有何用?又是何必?
"罗大侠,您当真想不起来了?"
问者笑睨罗玄,浮于表面。
“罗某始终不知阁下所指,希望柳少爷明示。”
"哦?临川真是感到齿冷。"
“那我再提醒您一二。就在那一年,您通告武林,说那失传阿罗坨心法口诀流转至这临安城,不知罗大侠,"柳进前一步,与罗玄只隔一拳之距,“可还有些许印象?”
"罗某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