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脚步声淡去,他周身紧迫方才慢慢松懈。
快了。
他遏住接连泛起的痛楚一咬牙,把袖子往上推至关肘,又将层层包裹的白纱圈圈拆离,越薄越紧越难撕扯,血也渗流越多。到了最后,竟粘连着皮肉,得用剪子烧过火再慢慢剪除,直到露出左手腕口。
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红色肉壑沿上下翻卷凸起,旧伤痂口还未好透,又连着旁侧刚添的新伤,大片遍布杂乱伤痕,仿若被人狠狠凌虐受创。
快了,就快了。
他絮絮叨念,浑浑噩噩,分明就快阖上眼帘,却苦苦强撑着集中意念,步履维艰,轻盈飘忽,像踩在云端没有实体,他伸手颤颤去够,待终于抓住那雪白瓷碗,竟扬起一丝笑意。
昨日已有了明显进展,试用的芊粟花分量近半已与血液相融,今日只要缩减等同分量,便应有成效。
他一向很少喜形于色,昨日见此却抑不住内心强烈欢喜。
终是待到这一日。
沉下心神一个用力硬是压下周身翻滚热浪,铺上早已准备好的纸张。他却在提笔前顿了一顿,掌心抚过润白纸页,匀度细腻,平滑如玉,是质地上乘的纸张。
可惜了,拿来写这药方。
故技重施,看似成竹在胸却又隐约惴惴不安。
直到那碗底红粉灰棕各道色彩全部融为黝黑汁水,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也不顾周身疼痛,强打精神写下这末次配药分量过程,后把纸张折成小四方置于桌沿,用砚台压着一角,再起身把窗柩掩紧。
罗玄抬眼观望,乌云渐渐压境,一副大雨倾盆之势。
他不紧不慢,将各类药材匀好剂量分装好,最重要的那芊粟花,贴身放在里衣兜中。
忙完种种,步入榻内休整,缓冲疼痛,完全回神过来,夜色已悄然而至。
在众人讶异目光之中,他提着药篮缓步入了后院仆房,素衣背风缓缓落定,带着一股安然清静之气。
"阿三,去把壶子烧热,再备好一副汤匙汤碗,送到天相房中,我随后便来。"
“罗大侠,您这是配好治您徒儿的药了?”唤作阿三的矮小男子停下手中杂活快步迎上前,原就是那之前跟随去虛渺峰的柳家仆从。
“正是。”他点点头,显了几许笑意。
“药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