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火烤着南边的云,烫伤了蔓延向南边的温柔月光。晚风习习,吹落了即将飘落的树叶,秋天的窗外就像童话般的时间,起码男孩是这么想的。
下课铃响起了,最后一节课的结束,老师没有拖堂,学生在收拾书包,有人不慎将写满密密麻麻字迹的卷子散落在地,连忙去护住,生怕别人在卷子上留下印记。女生说说笑笑,商量着下课要去哪里一起看男生打球,议论着上课没有弄懂的题目,打算着回家干什么。
男孩只是看着,没有什么感触,慢慢收拾好书包,静静等待着拥挤的人群退去,然后默默离开教室,关上了后门的灯。
男孩不喜言语,或者说他在班里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坐在角落,不被老师所发现,同学们所关注的地方。放学最后一个走,上学总是在一个不被人们察觉的时间,连他的成绩永远保持在不上不下的普普通通的位置。人们往往都会忘记身边还有着这样一个人。
学生们有的家离学校很近,有的家离学校很远,但没有和男孩顺路。因为其他学生们永远往北走,而男孩家在南边。但是男孩并不在意有没有人同行,他习惯了一个人沿着一条路走下去的感觉。
他走在路边,脚步不快不慢,不是很悠然,也不是很拘束,只是这样普普通通地走着,一直低着头,路边行人不多,没有人注意到他穿梭在人群中,或者说有一个女孩无意识的看到了男孩,也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男孩习惯沉默,习惯低着头,习惯不微笑,一切这么的真实,有这么的普通。男孩想着,心里出现一丝波纹,又迅速平静。
回到家中,男孩没有开灯,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书包里的书撒了出来,男孩没有去看,然后从冰箱里翻出两瓶啤酒,拉起来窗帘,坐在凌乱的沙发上,压到了上课的卷子,也不以为意。
他只喝一瓶啤酒,但每次都会从冰箱拿两罐出来,一瓶渐空,另一瓶冰凉的温度逐渐退却,随时间流逝,第二日男孩出门之前会把那罐满的又放回冰箱。日日如此,不知疲倦。
男孩轻启一瓶,然后抬起头来,一口灌下去,冰冰凉的的啤酒从口中到咽喉,到胃里,无一不是凉的,只是带着些许辣意,灌进去的时候虽是凉的,渐渐回温会带着暖意。
男孩觉得这样的温度到了胃里,刚刚好。男孩过惯了这样的生活,每一时每一刻的宁静都是他享受的时光,生活的随意,时间随他在这间凌乱昏暗的小房字里挥霍着,像极了富人。
不,他比富人更任性,光阴的挥霍比金子值钱得多,而他向来不介意得失,无所谓珍惜。
男孩笑了,可不是这样的日子,像极了有钱人,他有一座二十平的宫殿,二十平的国土,像极了一个昏君肆意而为,他是这个世界最富有的人,最昏庸的国王,最独一无二的子民,最无所畏惧的勇士,他也是那个世界最平庸的一个人。
一瓶啤酒只剩下了一个空壳,被随手丢在一旁,在地板上滚落一段距离,然后听见楼下用扫把捅天花板的声音。男孩再次笑了,捡起啤酒罐,狠狠地砸在了地上。楼下便没了动静。
终于又恢复了一片宁静,男孩长舒一口气,坐在一个角落,依着白墙,窗外清凉的月光涌进房间,肆意照在他的国土上。
风声从窗外响起,带来了隔壁邻居的争吵,带来了楼下的车鸣声,狗吠声,带来了树木挽留离开的鸟的“沙沙”声。男孩静静听着,他蜷缩在床边,蜷缩在角落,感受着世界的声音和冰冰凉。
没有温度,都是灰色的。
男孩意识昏沉,开始分散成一个个灰蝴蝶,渐渐地男孩消失了,这个二十平的小国家没有了那个昏君,没有了唯一的子民,只剩下数以百计的灰蝴蝶。它们穿过窗户,向着清凉的月光铺成的阶梯飞去,从一大群灰蝴蝶,渐渐成了一个点,渐渐消失不见了。像是飞蛾扑火般贪婪的向着那月色的温度涌去……
第二日的清晨,男孩从角落爬起,一手拽起书包,把书收好,啤酒放进冰箱,空壳扔进垃圾桶。
拉上窗帘,禁止阳光踏入他的国土。然后打开房门,遇见了清凉的风和早上的阳光。合上门,他又成为那个时间最普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