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二十岁那年成了他的皇后。
帝后成婚大典那日普天同庆,偏偏我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甚至莫名其妙地想要置身事外。
我想我嫁给皇帝是理所当然的,尽管我不明白为什么直到我等成二十岁的老姑娘,皇帝才下旨娶我。
我祖父是当朝宰相,父亲是兵部尚书,母亲是郡主,哥哥是前途似锦的御前侍卫,兵权两重,于情于理,这位年轻的皇帝都该娶我以巩固帝位。
我记得从前随母亲入宫赴宴时见过皇帝几次,那时候他还是皇子,站在当时的皇后身边和兄弟们对谈,他有些少年老成,跟其他意气风发的皇子们格格不入。
我是不敢光明正大的抬头看他的,未出阁的姑娘怎么能直盯着一个男子看呢?
所以大婚的当晚,他挑了我的盖头之后,我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清楚他。
他生的真好看啊,丰神俊逸,正红色的喜服衬得他面如冠玉。
我出嫁前,母亲叮嘱我,刚嫁人的新妇举止要矜持些,最好面露羞色,我问为什么,母亲只说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
于是我拽拽他的袖子,规规矩矩地问:臣妾是不是在哪儿见过皇上?
他紧皱眉头,手甚至有点颤抖,我以为的确如此,却听见他说:宰相家的后辈怎么这么没规矩?
说完就带着一脸愠色离开了。
我自觉没做错什么,连话都只说了一句,怎么会落下个“没规矩”的罪名?
那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年轻的我担心再次背上“没规矩”的罪名,于是一夜未眠。
后来钗儿进来说了几句,我才知道,那只是借口,皇帝只是随便找了个由头去传合德殿的那位了。
听着釵儿带着满脸愁容抱怨,言语之间还夹杂着对淑妃的不敬,我叫她住嘴,她一脸的委屈相儿,直为我抱不平。
我说,怕什么?我是皇后,是真正的主子娘娘,瘦死的骆驼总比马大。
钗儿年纪小,听我说了几句就愁云尽散,欢欢喜喜地出去了。
但其实我真的有些怕。
一年前,宫里的圣旨传到我家来时,我的病刚刚痊愈。
说来也怪,我总不清楚我得的是什么病,只知道是和哥哥去河边游玩的时候,我偏要下河摸鱼,结果脚底打滑,头磕在了青石上,在家躺了近半个月才醒过来。
母亲是这样跟我说的,我完全不记得,于是去问哥哥,哥哥摸摸我的头,说:阿柯一定是摔重了,才会不记得的。
哥哥说,我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性子变得沉稳了许多。
我不信,却也不想深究。
那日,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去我家宣旨,我记得宰相府满院子的家眷亲人,没有一个是欢喜的。
全家人面色凝重,我思量许久,觉得那更像是一种万不得已的决然。
可我朝例来皇帝登基时就有皇后,皆是先帝在位时亲自赐婚,为什么这位皇帝要等几年之后自己下旨娶妻呢?
我想不明白,带着忧虑稀里糊涂的做了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