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天星

1.

你扯了扯被子，凉意贴着皮肤往里钻。

屋子里冷清得寡淡，钟表啪嗒啪嗒地拍着响。

胃里犯着恶心，一阵一阵的，喉咙里漫延着酸意。

2.

你是被门铃声吵醒的，眼睛疼，疼得你睁不开，泛着水雾狠劲儿眨了眨，拎起床边的水闷了一口。

喉咙也疼。你皱了皱眉。

门铃声不急，也不催促，静的好像刚才的两声只是错觉。

你披着外衣，光着脚就踩在了瓷砖上，凉得你哆嗦。

3.

你开了门，门外的冷风直直往你身上拍。

有人帮你拢了拢外衣，手里还有一份你喜欢的饼干。

你有些茫然地张了张嘴，眼眶被逼的泛了红。

门外的人站着，你也站着。

4.

你接了一杯温水给他，自己也捧着一杯。

“过两天，”他低头抿了一口，“再过两天，我哥就走了。”

你看着杯子里的水，数着一圈圈荡开的波纹。

“你去送送他吗？”他问。

“不去。”你低头应着。又想，果然哑了。

5.

客厅里只有你一个人了，还剩了份饼干。

你忘了他又说了什么，只是零零散散地抓住了“北城的墓园”和“八月九号上午10点”。

你把饼干抱在怀里，早上咽的冷水正在闹你的胃，你确实好久没好好吃过东西了，连药都忘了。

你咬着饼干，有星星点点的碎屑往下落。

没以前甜了，你莫名其妙地想。

6.

最后还是没忍住，刚吃几块的饼干被你全都吐了出来，吐得天旋地转，眼里冒着水光。

又喝了杯温水，才算是安稳住了躁动的胃。

你把自己重新窝进沙发里。客厅冷清得寡淡。

一偏头就是一束满天星。只是枯了。

你没忍住，呜咽出声。

7.

九号的前一天，你好好地吃了药，胃药，还吃了安眠药。

你一早地醒，拉开窗帘暖暖地晒了太阳。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得让人泛疼。

你没吃早饭，只是妥妥贴贴地收拾好了自己。你怕会吐。

8.

上午10点整，花店门上的铃铛清清脆脆地响了，你进去的时候还有些恍然。眯着眼睛轻轻地笑。

你扎了一束满天星，和以前他送你的一样。

9.

下午两点，你在店员“请问还需要些什么”的问询下摇了摇头。

“只要曲奇饼干。”你轻声说。

10.

今天的太阳很好，暖得让人泛疼。

你捧着满天星和曲奇饼干，在公交车站。

11.

下午5点，你捧着满天星，在北城墓园。

饼干被你送给了公交上的小女孩，小女孩安安静静，大眼睛扑闪扑闪。

你也确实咽不下一星半点了。

12.

你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手触上冰凉的碑上时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欣喜，连心底都软了一片儿。

13.

晚上10点，你踩着末班车的尾，天已经暗了。

下雨了。你看着车窗上的水珠往下滚落，顺出一条断开的线。

明明白天阳光那么狠。可是下雨了。

你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车窗，所有的声音都堵在嘴边。

泪流满面。

14.

你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了，它们在你脸上滚了又滚，泛着咸。

15.

你好像闻到了曲奇饼干，甜得让人发昏。

昏得你意识不清。

16.

磨了血的石块突然脱落，你贴在粗砾的碑上，眯着眼睛轻轻地笑。声音轻得像是在落的叶。

“你怎么不来哄我。”

你好像闻到了曲奇饼干，甜得让你发昏。

17.

有光往下洒，裹着灰沉沉的碑。

碑上模糊不清，碑前满天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