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宁玉到达李默群府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郑天则说是要先将礼物送去管家那，便让李宁玉自己先进去。

果不其然，这场宴会跟李宁玉心中想的完全一样。说是给顾晓梦准备的接风晚宴，实则不过是上海这群老狐狸交际的场合。

李宁玉向来讨厌这种聚会，但是今晚怎么说主角也是顾晓梦，她就算再怎么讨厌，也还是要来的，毕竟今天还是她28岁的生日。

想想自己明明答应陪她过每一年的生日，结果从第二年起就爽约了。

本以为今年也会错过，没想到误打误撞的，顾晓梦竟调到了上海。

李宁玉找了一个安静的角落，环顾四周，她知道，这场宴会的“主角”还没有出现在大厅。

在李宁玉的印象中，只要有顾晓梦在的地方，一定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不管是异性还是同性。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魔力，只要她出现，就根本让人无法忽视，这种魔力之大就连一向不喜关注除了数学公式和密码以外的自己都被影响到了。

“来了来了。”

顺着声音，李宁玉朝楼梯看去。

只见顾晓梦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旗袍，头上盘了一个很好看的发髻。

李宁玉承认，这件旗袍将顾晓梦的身材凸显的很好，可是，她印象中的顾晓梦应该是身着洋裙，笑容可掬的，而并不是像现在一样，旗袍到底还是让她看起来有些沉闷。

“晓梦，你可是让我们好等啊。”

“抱歉了，李主任。”

“哎，今晚算是家宴，在这没有主任，只有你李伯伯。”

“好，那就请李伯伯原谅晓梦的姗姗来迟。”

“不用道歉，这等今晚宴会的主角，还是这么美丽的小可人，多久都值了。你看，光顾着说话了，还没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就是今晚宴会的焦点，顾晓梦，顾少校。别看她年纪不大，三年前就已经是杭州剿总司令部机要处处长了，半个月前刚刚调任到76号。不过她可不只是这样，她的父亲，可是顾船王。”

“顾船王？苏杭船王顾民章？”

“没错，正是他，顾船王出马，就连汪主席都要敬让三分。”

顾晓梦听着李默群的介绍，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一丝鄙夷。

说到底，这场晚宴不过是给这些上海老狐狸跟自己的父亲搭线，倘若自己没有顾民章女儿这一身份，即使是从剿总司令部司令的位置调任过来，恐怕都没什么脸面能够让76号的李主任亲自摆这个所谓的接风宴。

不过，也有人会是那个例外。听说，李宁玉刚刚来76号的时候，李默群也办了一场家宴为她接风，只不过没有今日这么多狡诈的老狐狸罢了，毕竟有几个老狐狸敢和直面这个“极度危险”的破译天才。

果然，天才在哪都会受到特殊的待遇，不过这也是把双刃剑。一旦天才的能力会威胁到这些人的利益，他们会毫不留情的毁掉。

想着，顾晓梦一抬头就瞥见了站在角落静静注视她的李宁玉，目光温暖且柔和。

对上眼神的那一刻，顾晓梦觉得周围的嘈杂声全都不见了，仿佛这个世界只剩下她和她眼中的那个人。

李默群见顾晓梦并没有接话，以为她是对宴会感觉有些无聊，便急忙换了话题。

“晓梦啊，我记得你以前喜欢穿洋裙的，怎么今天穿了一身素色旗袍。”

听见李默群的话，顾晓梦回过神。

“李伯伯可能不清楚，以前我很喜欢洋裙，是因为它象征着自由浪漫，可谍报工作，不是贪图一时的自由，它也不是一场冒险游戏。所以这几年更喜欢中式的旗袍，因为，穿上它，我总能更加的沉稳冷静。”

“我们晓梦这个模样，穿什么都掩盖不住你的魅力。”

“李伯伯又打趣我。”

“哈哈哈，话说你来了上海，今年的生日顾老弟是不能陪你过了。上一次生日，一定很难忘吧。”

“是啊……那是我过的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顾晓梦说这话时，无意撇向角落，却发现刚刚站在那的人已然不在。

顾晓梦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她不想让过多的人看到真实的自己。

“哦？是吗？那看来今天晚上，我也要给你举办一场难忘的生日宴会了。我特意让管家在法国餐厅定了这个蛋糕，你看看喜不喜欢。”

“很喜欢，多谢李伯伯了。”

“许个愿吧。”

许愿吗？顾晓梦看着眼前这个蛋糕，思绪被拉回了那一天，脑海中闪过好多画面。

『玉姐，你还说你不会改衣服呢，你看，你改完了，都可以当做婚礼的衣服了』

『够好看了』

『先许个愿嘛』

『我希望以后的每一年生日，玉姐都可以陪我一起过』

『生日愿望不该说出来，不然会不灵验的』

『不会，每年的生日愿望我都说出来，都灵验，今年也一定会』

『……』

原来你真的没骗我，说出来的愿望，真的就不灵验了。

顾晓梦攥紧了拳头，身体还有些微颤。她此时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正在慢慢沉入更深处。

“晓梦，你怎么了？”

“顾科长可能是有些激动，所有情绪有些不稳定，还望李主任见谅。”

顾晓梦低头望向自己那被握住的右拳。

李宁玉就如同一个施救者，将她带离了近乎要溺死自己的寒潭。

等等，摩斯密码，李宁玉握着她的手在敲着摩斯密码。

翻译出来是

『别怕，都过去了，我在』

又被看穿了吗？果然，三年，真实的自己还是没办法在李宁玉面前躲藏。

“让李伯伯见笑了，这两年工作的关系，没有好好过一个生日，突然有这么多人为我祝福，有点不适应，让各位见笑了。”

李默群看着顾晓梦逐渐恢复的神态，紧绷的面容也放松了下来，他还真的怕这个小祖宗不满意这个生日。虽说论职位军衔，他本可以不必重视一个少校，可他忌惮她背后的顾家，不只是顾船王，还有顾厂长，上海的顾家，也与顾晓梦有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

见顾晓梦恢复了以往的样子，李宁玉默默地退了出去，又回到了原来的角落，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在望向顾晓梦，而是盯着蛋糕出了神。

“刚刚许了什么愿？”

“李伯伯，生日愿望……不可以说出来，会不灵验的。”

“我们晓梦还相信这些？”

“信，我信的。”

这句话，声音极小，大概只有顾晓梦自己听得到。

二十五岁那年，我说出了我的生日愿望，可没想到一语成谶。如果时光能倒流，我一定不会开口，是不是缺失的这三年，你会在我身边。

不过幸好，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