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科长来的倒是时候。”

唐世明站在二科的办公桌前，一脸鄙夷的看着推门而入的李宁玉。

看着那几乎占满了整个办公室的“庞然大物”，李宁玉并没有太过在意他话语中的讽刺，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背对着她而站，所谓的二科科长。

见李宁玉并不理会他的嘲讽，唐世明那双本就被脂肪挤的近乎看不见的眼睛，更加模糊了。

“怎么，李科长是有了危机感了吗？咱们这位，可是由松本大佐亲自推荐过来的人，美国哈佛大学毕业回来的高材生，曾经参与过初代恩尼格玛机的破译工作。而且，上海最火爆的夜上海知道吧？就是这位顾科长的，他的父亲，就更值得一提了，咱们上海最大的钢铁厂，就是他名下的。”

顾子铭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宁玉。这目光盯的李宁玉有些不自在，李宁玉只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在哪见过。

李宁玉仔细回想她见过的每一个人，但为何一想到他的眼神，会觉得有些堵心。

“这位，就是名声远扬的李宁玉李科长了吧，破译了二代恩尼格玛机的天才人物。”

“李少将，听说你是从杭州剿总司令部过来的，还曾经被龙川肥原以调查钱虎翼之死为由圈禁在了裘庄。不过，这裘庄五个人中，金生火，白小年，还有你的老相好吴志国都死在了裘庄。”

李宁玉冷冷的看向一脸笑意的顾子铭，不知为何，怎么也做不到无视他。但李宁玉的理性还是迫使她用了和平时差不多的语气。

“所以，顾科长想要表达什么？”

听着李宁玉冷冷话语，顾子铭倒是不以为然，他只是缓步走向李宁玉，然后低头靠近。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差点攻破了李宁玉内心最坚固的防线。

“幸存下来的两个人，一个是李科长，还有一位，李科长应该同她很熟吧，就是这剿总司令部现任的情报处的处长，顾，晓，梦。”

顾子铭特意加重了后面的三个字，李宁玉想，他一定是故意的。

但从来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李宁玉，在听到顾子铭说的最后三个字，还是被他的话干扰了。顾子铭轻而易举的窥探到了，她心里最柔软的部分。

看着表情有些微怔的李宁玉，顾子铭满意的笑了笑，退后一步，看向。

“这办公室太简陋了，我暂时不想来上班，唐主任，我就先回去了，等你把办公室布置的华丽一点，我满意了，再来上班。”

“这，顾科长，咱们情报处现在正直用人之际，只有李宁玉也是忙不过来的，未来还要靠您呢，您怎么……”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唐主任，别忘了，你的官职是谁……现在，按照我说的做。”

“好好好。”

唐世明的官职，自然是靠他们顾家给的，恐怕说给都是抬高了他，应该说是施舍。

顾子铭满意的点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李宁玉看着离开的顾子铭，若有所思。顾子铭虽穿的像是富家公子哥的样子，但李宁玉却精准的铺捉到了他眼底的另外一种情绪，比如，自卑。

杭州

顾晓梦坐在办公室整理着自己的物品。

没错，今天是她在剿总上班的最后一天，傍晚，她就要乘火车离开杭州前往南京了。

收拾好了其他的地方，顾晓梦来到宿舍，最后只剩下了这张书桌的抽屉。

如果其他地方可以随意收拾一下，那么这张书桌的抽屉，一定要仔细。这个抽屉，一向是谁都不能碰的，就连顾晓梦自己，都没打开过几次。

既然都要离开了，顾晓梦自然要将抽屉里的物品拿走，抽屉打开，映入眼帘的是。

一支已经磨损十分严重的钢笔，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甘草片的空药瓶，还有，一个已经有些皱巴的用餐巾折叠的“小洋裙”，虽然上面已经有些发污了，但还是放在一个精致的小木匣里保存。

顾晓梦像对待珍宝一样，将这东西小心翼翼的收进一个盒子里，轻轻的抚摸，冷清的面容难得有了一丝笑容，只是这笑容，让人看了有些难过。

“玉姐，我要离开剿总了，以前我还偶尔能在情报科恍惚的看见你坐在科长办公室，以后，怕是再也不能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每天都会想你一次，但你的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居然有些模糊了。我越是想你，越是记不起你的面容，你说是不是你不在我身边的时间太久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所以它连一个位置都不肯留给你了呢？”

屋内静悄悄的，显得顾晓梦的自言自语十分悲凉。

顾晓梦叹了口气，又开口了。

“玉姐，去了南京，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前路凶险，但我还是要继续向前走，我一定会带着你的那份期盼，走进未来的黄金时代，你会在另一个世界保护我的吧。”

说完这些，顾晓梦拿起箱子和那盆送给李宁玉的君子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剿总司令部。

火车站

顾晓梦乘着顾家的汽车，来到了火车站。

顾民章看着眼前那个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顾晓梦，有些神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女儿从一个活泼任性天真的小女孩，一下子就成长了起来。

虽然他一手培养顾晓梦，希望她成为一个合格的间谍，可真的变成了这样，顾民章心里多少有些难受，因为他的女儿，好像再也没有喜怒哀乐了，她学会了隐藏自己，隐藏情绪，她可以在和其他人的交往中，游刃有余，左右逢源，偶尔回到家，父女俩也会聊天，但他们之间的距离却也越来越远。

“父亲，不用送了，我走了。”

顾晓梦的声音让顾民章回过神来。

“孩子！”

顾晓梦背对着顾民章站在原地，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顾民章本有很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只淡淡的说了一句。

“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嗯，父亲也是，照顾好自己。”

说完这话，顾晓梦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人群中，虽然她知道她的父亲肯定舍不得她离开自己的身边，甚至会流泪，但她依然还是没有回头再看自己的父亲一眼。

来到站台前，顾晓梦看了看车票，缓步走向列车旁，正要登上车厢，迎面剿总行动处的队长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顾处长，哦，不对，现在应该叫您顾少校了。”

顾晓梦冷眼看着他，不紧不慢的开口。

“王队长，有何指教？”

这个眼神反而让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王浩楠有些害怕，明明是他来提顾晓梦回剿总，怎么现在自己反而像是要被提审的那一方。

王浩楠强撑着气势回看顾晓梦。

“奉刘司令的命令，请顾少校回剿总一趟，接受调查。”

顾晓梦大致已经猜到了原因，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这也是为什么顾民章要自己赶快离开杭州的原因，但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看来眼下，只能见招拆招了。

“走吧。”

顾晓梦的回答出乎了王浩楠的意料，她本以为若是顾晓梦反抗，他就可以使用暴力将她带回，出一口恶气，谁让她顾晓梦前几日将自己派去跟踪的小弟杀了呢。

可顾晓梦不反抗，他也不能随便动手，毕竟是顾船王的千金，汪主席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浩楠只得收起自己的小心思，摆出了一副恭敬的样子。

“顾少校，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