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

“姐姐，你就再帮我一次呗。”教室里，我压低了嗓子央求姐姐，“我保证，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姐姐坐在我的书桌上，却是笑眯眯地拒绝：“几次了，哪次你不给我说是最后一次？”

“可是这次我真的没背啊～”我都快哭了，因为我看到有人已经默完了古诗，就等着老师收默写。

“那次不是真的没背？”姐姐摸摸我的头，但她其实摸不到我。

我还想再说些什么，讲台上传来一声怒喝：“许媛！你干嘛呢？”

我被迫低下头，看着那张空白的默写纸发愣。

“罢了，看在你姐姐我今天心情还不错的份上，最后再帮你一次。”

我心里一喜，连忙举起钢笔。

“凉州词，唐，王之涣。”姐姐从我的桌子上站起来，盯着我笔下的文字。

“黄河远上白云间。”

我奋笔疾书。

“一片孤城万仞山。”

我顿了顿，继续奋笔疾书。

“羌笛何须怨杨柳。”

我愣住了，没有动笔。

啊啊啊啊啊啊，我不知道“羌”字怎么写啊！

“上面两点，然后一个王，下面是一个儿，快写。”

“哦，谢谢。”我再次奋笔疾书。

“春风不度玉门关。”

漂亮，我简直拥有了一个作弊神器。

我写着最后一句话，却听姐姐自己在旁边呢喃：“羌笛何须怨杨柳，是啊，羌笛为何要怨恨杨柳呢？春风它根本就不度那玉门关呐……小许媛，我怎么记得前几次，你会背这首诗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颤。

“羌笛若是我，杨柳若是你，那春风是谁，玉门关又是谁？”姐姐突然笑了，她的眼里生出了一丝希望，即使转瞬即逝。

蝴蝶效应不知从哪一刻，就开始了呢……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姐姐念了一遍，又一遍。

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春风原来指死亡，玉门关指2021年3月5日，也就是我14岁生日前一月零一天。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晚上放学，我背着书包有些落寞地往家走。

姐姐就在我身旁跟着，也是稍显落寞。

“别往那边走。”姐姐走着走着突然来了一句。“今天绕远路回家。”

“哦。”我应着，姐姐每次好像都是对的。

我今天没有走小路，绕了远路。

“为什么要绕远路？”我总是好奇姐姐的一切，包括她的决定。

姐姐就跟在我身后，低着头，听到我问她，她一抬脚，朝一颗石子踢去。当然，她的脚穿过了石子，石子安然无恙。

“因为那条路上，今天有狗……”她一抬头，却是愣住了，“这狗……不该在这啊……”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条大狼狗正躺在路边睡觉。

我怕狗……

“啊！”我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别叫，别跑！”姐姐大喊一声，我第一次听她喊话，平常她都文文静静的，有种万事俱备的冷静。

大狗醒了，只看见不知道什么东西就在那跑，兴奋地低吼一声，拔腿就追。

我跑的更欢了。

姐姐也跟着我跑：“用书包砸它，快点！”

开玩笑，我作业还没写……

“快点！”姐姐急了。

我拿着书包犹豫了一下，我明天交不上作业会死的。

我没扔。

可是那大狗扑了上来，我一下就被扑倒，而那狗已经红了眼，照着我的脖子就咬了下来。

那是我第一次在姐姐脸上看到冷汗，以及从未有过的那么强烈的希望……

大狗没有咬死我，而是生生咬住了姐姐的手腕。

血水滴了下来，透过我的身体，隐匿于泥土之中。

可只是僵持了没几秒钟，大狗的牙就透过了姐姐手腕，那个手腕又变得虚无缥缈，而手腕上的血迹消失了，伤口也不见了，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