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二年四月,曼妙如画的春季。
夕阳黄晕而刺眼的余晖笼罩了紫禁城的半壁天,宫殿屋顶边缘长长的琉璃黄瓦在夕阳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耀眼,将紫禁城的气宇轩昂浑然展现了出来。这不知刺痛了多少女子的眼……红墙青鸾不知是多少人内心的渴求,浮华一世,真的值吗?
璟璱微闭双眼,这个是非之地,她终是来了。临行前阿玛与额娘悲伤的脸仿佛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阿玛身穿一件深蓝色百子刻云纹衣袍,袖口处滚了一圈金线,只是那金线早已褪去大部分颜色,到底嗑地眼睛生疼。她说,阿玛,您为什么非让女儿入宫为婢?三年后的选秀,女儿只需走一趟过场,以后便可在阿玛额娘膝下承欢。阿玛脸色铁青,璟璱!咱们乌雅氏只是一个小门小户,也没出过有出息的人,阿玛亦只是个护军参领,永无出头之日。那以后璟璱你,还有你妹妹璟琳,你弟弟珏之只能看人脸色行事,这世间树活一张皮,人不过活一张脸面……听阿玛的话,你进宫,那咱们家,还有乌雅氏一族便有希望!
她沉默了,被阿玛推搡着进了马车。在车内隔着雕花窗她分明看到了阿玛与额娘悲伤的脸,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浅低着头哭泣,她恨阿玛!他为何要有如此野心!璟璱讶然,自己已身在紫禁城,在怎么想都是徒劳。
与她一同入宫的还有三十九人,姑娘们身穿不同颜色的旗装,鹅黄、茜紫、玫红、湖蓝、烟绿……如御花园中五颜六色的花朵般春色旖旎,争妍斗艳。
其中一个身穿浅樱色绣碧桃花蝶苏缎旗装的高挑女子神色居傲地说道:“我们这是在紫禁城的景运门,往东是奉先殿,北面是后妃居住的东六宫,算了,看你们也不懂,真是废我的口舌了。”她的衣裙上绣着一瓣瓣的浅绯色碧桃花,伴着银线绣的湖蓝飞蝶,仿佛一幅春蝶翻飞于桃花间的画,一时间她的裙裾施施然花展天地,春意盎然。
璟璱见她衣衫如此美丽,本以为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谁知竟是一个清秀娇丽的面孔,虽如临风半开的栀子花般雅致动人但到底不是绝色。
一个身穿水蓝色绣莲纹薄绸旗装的女子羡慕地说道:“姐姐说话这般流利,想必对紫禁城很熟吧!以前亦来过吧!”
“那当然了,我阿玛以前可是从二品内阁学士,我额娘是正六品诰命夫人,宫中但凡有重大宴会我都是与阿玛额娘一同入宫的,只是阿玛犯了小事成了正四品佐领。”
她顿了顿,理了理鬓边略斜的鎏金镂银碎花簪颇自傲道,“要不然我就直接风风光光入宫封主位可不会来当宫女,只是我就算当宫女也是你们羡慕不来的,跟你们说实话吧,太后娘娘已指名要了我,以后我就在宁寿宫近身伺候太后娘娘了,你们啊!说不定分到哪做苦役去了。”
说罢,她便娇笑一声从袖口中拿出一盒脂粉来补妆,那镶盒由一块红色与白色混合的玛瑙挖成,周身雕着一朵又一朵绚烂开放的建兰,中间夹杂的白色纹路便雕刻成了一枝枝翠绿藤蔓,玛瑙的华美、建兰的雅致、藤蔓的清新相互映衬,简直浑然天成。一丝丝香气从脂粉盒中溢出,飘香万里,沁人心脾,亦弥漫了春色,渲染了旖旎。
璟璱闻到那一丝丝香气心思已然飘飞,能用那么个奢侈物,说话又那么狂傲,进宫伺候太后恐怕只是幌子,得皇上宠幸封妃索性是真。而后姑娘们都躁动起来,用羡慕又渴望的双眼打量着她窃窃私语。
“姐姐家世这般好可见是有福之人,以后说不定就得了皇上青眼成了宫嫔呢!”一个身穿绛紫色绣折枝海棠花旗装的女子绞了手中的帕子,又向她道:“姐姐变凤凰后可别忘了妹妹们,虽说无多少情意但到底相识一场,以后姐姐有要事便吩咐妹妹们去做,妹妹必定下犬马之劳。”
璟璱在心中不住的冷笑,还没在宫中有一席之位,便已认定了主子!真真是荒唐。其他姑娘见那位姑娘如此也纷纷奉承她,一时间这里莺莺燕燕,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