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小心翼翼地从街区里穿行,连续绕过几个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岔路,他看了看自己的背后,确定没有人跟着,也没人注意到自己,转头来到了一个废弃的工厂,他小心翼翼关上门,来到工厂三楼的一个角落里,悠悠地点了一根烟……
这是一个上个世纪的产物,位于光明市南郊的东石区,周围是一个菜市场和一些老旧的小区,是个实打实的老东西,还没来得及改造。
这些小区因为物业费收不起来,物业便早早地撤出,彻底沦落为弃管小区,脏乱差在这里随处可见。
市委检查卫生自然是从来不会来到这里,环卫也懒得打扫,索性也无人问津,垃圾随处地扔在地上,墙壁上满是办证丶找对象丶租房子之类的牛皮藓广告,脏水流成了一条河,使得这里到处都是恶心的腥臭味,像极了电视里放的印度。
居民知趣地把这里当做贫民窟对待,有条件的早就搬走,没条件的还留在这里。城市并不是总是繁华的象征,也总会有脏乱的角落,就像人总有好的一面和坏的一面一样,相互对立,倘若你只看到一面,总是看不完整。
住在这里面的有工厂的老职工丶一些等着拆迁款搬家的年轻人丶一些说不清楚职业的中年人等等各式各样的人,人员混杂,就像一个混浊了的池塘,什么鱼都有。
但大多都是一些老头子老奶奶,每天养花养草,聊聊家常,夏天里几个人几十个光着膀子的人坐在阴凉的地方抽烟打牌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里曾经被警察扫过吸毒,抓过嫖娼,也是小痞子打架斗殴的重点场所,在黑恶势力最猖獗的时候,一个月能在这里打好几次群架,有时候白天干累了,回家吃个饭夜里继续干。
当年据说警察一接到斗殴的报警电话,不用问地点都知道是这里。
工厂大概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围墙上还醒目地写着红色的“共产主义万岁”六个大字,颇有年代感。
光明市先前引进外资企业,要求在旧工厂原址改造动工,这里因为地理位置不好投资商纷纷忽视这里便被遗忘,在小区眼里也算是个金不换的地方。
但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里现在已经成为男人的家,暂时的家。
今年这个年,男人又是一个人过的,他用李锦斌口袋里翻出的300多块钱,去了他娘的坟墓,好好地上了个坟。
坟前有很多杂草,男人清理了一个多小时,手被划出了血他也不在意。
男人跪在地上,默默地给记忆里的母亲烧着纸钱,心里有很多想说的话,却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用眼泪代替。
他想到了那个家,那个已经不复存在的家,便忘不了那些悲伤的,难过的,痛苦的的回忆,男人擦了擦眼泪,拍了拍大腿上的灰……
男人蹲坐在角落里,思绪万千,今年这个年,他也过的很逍遥和自在,他买了一瓶二锅头,对着窗户外的伏虎山,像是要说些什么般地默默用一瓶酒解决,男人的快乐总是烟喝酒,他喝醉之后倒在角落里睡了好几天。
角落并不大,男人肮脏的被子显得非常单调,睡在上面并不暖和但也凑合。
男人原本用手胳膊做枕头,却因为夜里太凉他担心自己手胳膊得类风湿不利于杀人,于是换成了一块砖头,垫在被子的下面,也有了些枕头的样子。对于男人来说,最快乐的事情无非就是睡在被子里或者是杀人罢了。
男人这根烟灭了,他又点了一根烟,火机的油不多了,点了好几次没点着。
刚喝了酒,他感到有些犯恶心,一股酒味直冲脑门,他急忙冲向卫生间,把前几天吃的喝的一股脑全部吐光。
对着已经脏的不能再脏的镜子,他看了看面前这个丑陋丶肮脏的怪物:头发脏乱,满脸灰尘,脸色惨白,胡子拉碴,眼睛里满是血丝,嘴角还微微带着一丝鲜血……
他笑了笑,然后回到角落里,继续吸着那根有味道的中华牌香烟,看着上面皮已经脱落掉的漏水的天花板发呆。
他是一个半月前来到这里的。那个时候李锦斌案刚刚结束,男人站在人群中看着李锦斌烧焦了的尸体,感到莫名的兴奋和快乐。
人们都说烈火是神圣的象征,男人思考如果用火杀人,可能更富有意义吧,他默默地点了一根烟,看着烟头燃烧着的火星,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他拿起烟头烫了一下自己的手,剧烈的疼痛感随之而来,却让男人无比的享受,男人舒服地吸了一根烟,默默地看着手上的伤口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选了很多地方,为什么会选择这里,可能是这里以前是打架斗殴的严重场所,严重到连警察有事都拿这里无能为力;可能是这里会蛰伏着和他以前命运不幸的可怜而可悲更或许是可恨的人;更可能是因为这里有他从小生活过的记忆的场面——他的父亲以前就是一个工厂里的工人,在他记忆力最幸福的几年,父亲总是风尘仆仆地从工厂回来,带来他最爱吃的瓜果蔬菜,可惜这些已经是回忆了……
呵呵,男人自顾自地笑了笑,然后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这里算不上他最好的一个落脚点,当然也算不上是最差的。
男人看着窗外远处复杂林立的高楼,第一次有了些家的感觉,姑且把这个地方当做为家吧,男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忆自己杀人场面了。
不知怎么的,男人总是做梦梦到那个被他打伤打死的小男孩,男人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妄想症犯了,他总能回忆起那双眼睛,完全和一个将死不已的人不一样。孙梅的眼睛是绝望的,赵丽丽的眼睛是畏惧的,李建斌的眼睛是恐慌的,倘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个小男孩的眼睛,男人真的想不到,也想不出来。
那是一双病态的眼睛,男人肯定地说,那双眼睛很不对劲,完全不是一个正常人的眼睛,要么是抑郁症,要么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反正怎么说都行,男人心想。他抬起头就可以看到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眼睛,肮脏的,悲伤的,快乐的……各种各样,他都看到过,也被恶心过,伤害过……
那些眼睛,平凡而朴实,眼里很单调,没有光,大众化便让这些眼睛没有了昂贵的标签,显得平庸而没有资质与天分,倒有些莫名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