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的心中充满了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的人——维克多·雨果
“老王。”我默默点了一根玉溪牌香烟,看了看面前的王局。
“打算走了?”王成伟表情很忧郁。
我看了看面前这个40多岁,脸上全是老年斑和鱼尾纹的男人,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何必呢,离开这里,去另外一个城市,你逃也逃不掉的。”王成伟还是不想让我离开,“我现在刚上任厅长,你要想调离刑侦一线,犯罪心理研究室正好缺人。”
我深吸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一口烟气:“不了,王局,我打算不当警察了,我想回母校教犯罪心理学。”
“你就真的忍心吗。”
“不忍心怎么办呢?”我笑了笑,“其实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做警察,太残忍了不是么,我只想过平凡的生活,好好过我的日子。”
“行吧。”王成伟看样子也劝说不了我,点了点头,看样子很伤心。
“师兄,这是我家乡的贡橘,我妈送了一些,我给你一些,路上留着吃。”白玉明提给我一袋子橘子。
“谢了,小白。”
“书怎么办?”
“我起名叫做失光者,三个案件,分别叫做论罪丶殉罪和赎罪,稿子在U盘里,你们修改修改,找个小说网或者发在论坛上。”我吸了一根烟,感到有些心烦。
“我没啥给你的,这包烟你拿去抽吧。”王成伟给我一包芙蓉王。
“不了,她,她不喜欢抽烟。”我笑了笑,“我打算之后戒烟。”
“拿着。”王成伟塞到我包里,“房子出租是小事情,我这边很快帮你找人。”
“嗯,钱到时候你们先拿着,我需要再找你们要。”
王成伟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得出他很伤心,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吐出一缕烟味:
“到J市,打个电话给我,以后节假日都打电话给我,报个平安,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该治病治病,人吃五谷杂粮,怎么能不生病呢?”
“行。”我笑了笑,“放心,我会好好的。”我又点燃一根烟。
王成伟目送我离开光明市公安局,小白和李致远摇了摇头,我没说话,心理很不平静。
公安局门口的枫叶路一片阴凉,难的在这个季节享受到一丝难以言说的凉爽,橘黄色的枫叶,犹如一张张贺卡一样,我摘下一片,塞到小蝶的日记本里。
我突然感觉鼻子一酸,眼角感觉到温热的气息,我知道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了。
我眼眶充盈着眼泪,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了
“未光,好好活着。”我听到她对我说。
对一个重度抑郁症的人说好好活着,其实很可笑。我拿出一根烟,却不着急把烟点燃,我随时随地都想死,都想去陪着她。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残忍,让两个彼此相爱的人阴阳两隔?
去汽车站前,我去了一趟金水大桥,这里风景依旧美丽,远处的群山连绵不断,仿佛一条游龙,这条大河依旧是流淌不停,从我记事开始一直流淌。
现在,它还在流啊,流啊,可是那些曾经活着的人却不见了。
我笑了笑,没什么,一切都会好好的,好好的。
光明市汽车站总是人山人海,这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老的,小的,有钱的,没钱的,都挤在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垃圾桶,各种肮脏的东西遍布。
太阳灼烧着大地,附近的几家商店都关着门,几个老大爷光着膀子在街道上穿行,我推着旅行包,路过一个商店。
“来一瓶矿泉水,一块钱的。”我听到我对商店老板说。
老板是个女人,看样子40多岁,穿着一个白色衬衫,额头挂满了汗珠。
她看着我有些不耐烦,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冻的矿泉水,我自顾自笑了笑,给了她一个硬币。
汽车站的平地有很多沙子,风一吹,就可以迷住你的眼,这里要小心扒手,小心抢劫。
我心说这里真乱。
虽然这里很乱,却让我感受到一丝安详和舒适,我坐在人群里,不会引人注意,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也没有人会对我说话。
我的名字,无人知晓,这岂不是最好吗?
我把行李搬上车,车子上什么人都有,一个模样不到7岁的孩子在车上吃着糖葫芦,旁边是一个大学生,还在看书,看的书叫做《人间失格》。
我笑了笑,但是没有打扰他,我选择安静,安安静静地坐在最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悠悠地开始睡觉。
不知睡了多久,我又一次从污浊的空气中惊醒,长长打了一个哈欠。
空气中弥漫着恶心而刺鼻的气息,我吸了吸鼻子,包子丶糖葫芦丶红烧牛肉面丶汉堡包或者是汗味和臭鞋子的味道扑面而来,我疑心这臭鞋子的味道,发现前面一个男人光着脚丫子穿着拖鞋,我没说话,默默点了一根烟。
整理胡小蝶遗物的时候,我找到胡小蝶的日记本,上面记得很多关于我的事情,言语之间满是爱慕与欣赏,她从不用未光来称呼我,而是写着我的未光:
今天是我的27岁生日,我的未光早上早早的给我准备的我最爱吃早餐,看得出来我的未光很在意我的生日,我真的太喜欢他了,局里传言他和王成伟去买钻戒,如果这是给我的求婚戒指,我一定会用余生好好的对待他。
耳机了的余香还在循环:
快将尘埃掸落
别将你眼眸弄脏
或许吧
谈笑中你早已淡忘
而我在颠沛中
已饱经一脸沧桑。
我默默地点了一根烟,悠悠地吸了起来,吸到一半才发觉她不喜欢抽烟。
我把烟默默地收起来,收拾好,为了她,我要选择戒烟。
汽车开始前往J市,这是我上大学时去的地方。旁边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头发花白,正在呼呼大睡,鼾声一声接着一声,前面是一个男人(抱着旅行包)和一个手上带着米老鼠手表丶扎着高马尾丶模样不到25岁的女孩,从她的打扮上看得出这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我没说话,奈何不住内心的烦躁,还是点了一根烟,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感受到莫名的心烦。
焦虑,这是焦虑吧。
到了第一站,男人起身,我拦住他,男人愣了一下,嘴角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别多管闲事!
我笑了笑,嘴角微微上扬,我知道,那个时候我肯定非常的恐怖,像极了一个疯子。
男人的眼角里露出一丝惊慌,再看我时已经不是刚才的凶狠。
汽车乘务员从他的包里翻出一个粉红色的钱包,诧异之时,那个女孩尖叫了一声:这不是我的包吗?
男人灰溜溜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笑了笑,坐在原地,谁也不理,一幅遗世独立的模样。
女孩看了看我,坐到我的旁边,小声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好奇的看着我的眼睛。
我知道,我的眼睛像一个深渊。
她长的很像她,炯炯有神的眼神,瓜子般标志的脸,羞答答的嘴唇,高挑的马尾,真的很像,我心说。
可能是我太怀念她了吧,现在看年轻姑娘都感觉像她。
女孩笑了笑,写了一个纸条:谢谢你帮我找回钱包。
我没说话,仍旧看着远处的群山发呆。
女孩愣了一下,撩了她的短发,笑着看着我:
“我叫安静,你叫什么?”
“我叫未光。”我拿出一根烟,却不着急把它点燃。
“未光,嗯,你应该很阳光吧,你是去J市的吗?”
“算是吧,我去政法大学找我的老师。”
“我也是金水政法大学的,我们俩居然是校友,那就更该谢谢你了。”
“没事,小意思而已,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是做什么的。”她感到非常的好奇。
“我是一个警察,曾经是的,也许未来也是的。”我默默地吸了一根烟。
“你看上去是个有故事的人。”她看着我颓废的眼睛,笑了笑,“你在等一个人吗?”
我没说话,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擦了擦眼泪,默默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