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子墨略带忧愁的眉眼,读着她眸中翻涌的情感,润玉千疮百孔的心正被一点点抚平。
他也是有人偏爱的。
跳出理智,跳出常规,甚至超脱底线的偏爱。
权势地位都可以算计得来,唯独真情无法计量,能相爱,本身就是这世上太难见到的一件事。
他曾经日夜羡慕,从小到大都从没从父母那得到过的,如今在子墨身上,他看到了只属于他的温暖。
有些神奇。
他的心思智谋已属上乘,旁人的尊敬,兵将的归从,都多多少少有些算计在里头。
唯独子墨对他的这一腔情意,确是干净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甚至带着奉献自我的心思守候了多年才等到的。
可见情之一字,当真无书可著。
润玉理着子墨的鬓发,唇边萦绕着温润的弧度。
润玉自然可以。
润玉我喜欢你的不公正,心醉你的偏心。
润玉可个人生长环境不同,便塑造了不同的看法,正如我们无法让别人放弃原先看待世事的方法同我们一样一般,墨儿可以轻易承认自己的偏爱,却不见得人人都愿意轻易承认。
润玉你若问我的看法。
润玉那我的回答便是,不看,不听,只专注做我们自己的事。
润玉先前不是还将婚礼挂在嘴边?怎么正式筹备了这么久,都没见你去看看婚服。
他话题转的太快,快到子墨甚至一时间都还愣了愣。
子墨什么,我哪有挂在嘴边,肯定是你听错看错了。
润玉墨儿这关注的重点……
润玉还当真是一如既往。
完全可以避开所有的重点,抓住最为承上启下,看上去重要实则意义并不大转折的那句话展开诡辩。
明确听出了这句话的打趣之意,子墨双颊肉眼可见的变红。
再不好意思直直的仰看着润玉,一扭身侧过去,依旧枕在腿上,只是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乖巧的不行。
如果嘴里没有在细细琐琐的念叨些不知道从哪里拼凑起来的诗词歌赋就更好了。
润玉觉得好笑不已,伸手拍了拍子墨肩膀。
润玉可是最近我们一起的时候太短了?
润玉墨儿这瞎编乱凑诗词歌赋的习惯又是什么时候有的?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后头接‘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峤岳’也就算了。
这‘衣带渐宽人不悔,渚清沙白鸟复回’,‘雪上空留马行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两岸猿声啼不住,千里江陵一日还’‘蓦然回首,枯藤老树昏鸦’都是什么跟什么跟什么啊?
前言不搭后语,毫无逻辑道理,润玉解读不能,唯恐她魔障,赶忙拍着肩膀将子墨摇回神。
润玉墨儿,墨儿?
连着在脑中把最近从书上看到过,这会蹦在自己脑袋里能想起来的东西,差不多都在嘴里过了个遍,子墨才从自己纷乱无比的情绪中理出了头绪。
她在害羞?
她她她她,一向以调戏润玉为乐的脸皮第一厚子墨,她,她居然害羞了?
等等,可是她害羞个什么鬼啊?
润玉不就是说了一句婚服吗,怎么莫名其妙将她满心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击散,只留下了害羞呢!
真是太久没有两人一起单独相处,搞得她脸皮都没有从前那么厚了吗?
可是不对啊!
虽然说最近粘在一起的时间没有之前久了,可每天还是会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休息的啊。
根本不算太久,没有单独相处的。
但为什么他一句话就说的人两颊发热呢……
在润玉轻柔的呼唤中,子墨回过神,赶忙用手背去摸自己的脸颊。
糟糕,虽然心是不乱跳了,可还是感觉有点热啊。
子墨回过脑袋,拽了拽领子,试图给自己增加一些可吹到脸上的清凉空气,嗔了润玉一眼。
子墨在呢在呢,魂都要被你叫没了。
感觉自己语气不太好,可为什么润玉看着心情挺好?
子墨也没瞎拼乱造,就只是随便看看嘛,鲤儿学文读礼的,整日在我耳边念叨,就想起了些从前你念叨的,我都会的,只是情急之下记得并不清楚而已。
子墨才不是,才没有……紧张。
她前头话说的极快,字正腔圆,妙语连珠,唯独咬到后头这紧张二字,囫囵吞枣,含糊而过。
润玉眉间笑意越发浓郁,停留在她耳边的手指极轻的捏了捏子墨脸颊。
她紧张?不,她是害羞了。
果然他从前的推测没错,墨儿整日里将婚事挂在嘴边,或许也有些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依赖感在作祟。
等待子墨的成长是一个过程,要意识到情的萌动,培育着情的种子生根发芽,进展到开出绚烂花朵,再结合构建一个自己的小家。
这个过程,时间并不短。
她轻松就可以将婚事说出口,只是想在两人之中定下更深刻的羁绊,其实心里未必对成婚这件事有明确的认知,她只是单纯的觉得两人相爱,在一起,成婚是一件水到渠成理所应当的事。
可现在,她不再轻松的将成婚只当成一件水到渠成写在词句之中普通话顺理成章的事,而是提起会羞涩,说起会紧张,脸颊会泛红,连语气也会有些轻微的不连贯。
那个懵懵懂懂只凭喜好做事,天真无邪的她真的长大了。
此时看向他的子墨,才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花,并不张扬,却美得惊心动魄。
他们的种子成长时间有落差,可最终,都会汇聚在一起,开成一朵并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