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畔。
今日的风,好似比之前的大了些,吹得衣摆猎猎作响。
彦佑你想要的答案,都在这洞庭湖下。
越靠近湖水,面色就越凝重,握着子墨的力度下意识也紧了紧。
子墨看着这一汪碧蓝的湖水,熟悉感也越来越浓,看来注定每个人的故事,答案都或多或少可以在这里找到。
一时间,两人脑中似乎都有什么记忆在整齐有序的苏醒。
只是,彦佑完全没有在意子墨同样凝重的面色,而是只对着润玉。
彦佑你不记得这里了吗?
润玉我应该记得这儿吗。
彦佑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吗。
润玉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润玉只是……
只是为何我会害怕……
一种难以言状的情绪,从心头向四肢百骸铺散开来,绵绵秘密,无声无息,却又持久不断。
彦佑此时神色宁静,轻看了润玉一眼,又将目光投回到湖面。
彦佑你若是不想下去,我也不会勉强你。
彦佑不过此事虽然不急于一时,但是也不宜再拖下去了。
彦佑若是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入这湖底,所有的答案自然就揭晓了。
彦佑也有他自己的打算。
这段时间,干娘情绪越发不受控制,整个人几乎陷入疯魔,又不断地要求他去刺杀旭凤,来来回回,恒久不歇。
若是干娘情绪已然快要疯魔,这世上还有谁能劝得住她的话,那便只有她的亲生儿子,润玉可以了。
润玉下意识往前挪了挪步子,子墨便跟着他往前挪了挪步子。
润玉半脚踩进了水里,子墨也跟着他半脚踩进了水里。
二人的手一直紧握着,用力有些重,握的都有些发疼,却还是这样一步一顿的,往水中走着。
彦佑看的莫名,实在不理解这两个人不说话,却这样折腾自己鞋子的行为。
他看不到润玉心中的波涛汹涌,也看不到子墨血脉中的跳动,只是很有风度的给这两人时间。
又走了几步,润玉顿住。
润玉墨儿……
子墨我在呢。
润玉此处,可能有我想要的答案,也许也有我想要面对的过去。
子墨捏了捏润玉的手掌,尽力笑的跟平时一样轻快。
子墨那又怎么样呢。
子墨只要我们一起去面对,就算答案令人心痛,回忆鲜血淋漓……
子墨你都不是一个人。
润玉双瞳望着子墨,天地间的万物仿佛都在此时黯然,素净淡雅的她是眼中唯一的亮色。
润玉好。
润玉突然笑了。
是一个极其清浅的笑容,快到令人捕捉不到。
随后,润玉牵着子墨,共化一道白光,一同走入了洞庭湖底,完全忘了身后他俩还忽略了一个人。
彦佑也似乎毫不在意,反正没人带路,他俩不一定走的对,所以半点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
然而,等到了水下才令人惊讶,没有人带路,润玉走的方向却都是对的。
只是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随着熟悉的景物增多,脑中的那些形象也具体了起来。
那是一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孩子,那是一个被一群小朋友所排外的孩子。
那是,他吗……
有一位女子,将那孩子抱了回去,她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可下手割去孩子犄角时却毫不留情。
那女子,是他,娘,吗……
那时的痛,仿佛在灵魂深处镌刻着,画面闪过时,双手都不自觉的颤抖。
情绪紊乱,令他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唇色发白,整个人多了几分彷徨无措。
他的脸色是从来没见过的差,子墨心疼不已。
拉着润玉站停,一手反复摩挲着润玉手背,令一只手抚上润玉眉眼,笑得极其温柔。
子墨没事的。
子墨我在呢。
润玉喉结滚动,微微阖眼,也伸手摸了摸子墨毛茸茸的脑袋。
轻柔的触感。
令心中多了几分慰藉。
平复了几分方才记忆中的画面冲击,润玉才牵着子墨继续向前。
水道的尽头,是一扇高耸的大门,门匾三个大字,云梦泽。
子墨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子墨此处倒与洞庭之名相得益彰。
然而润玉却在熟悉氛围的烘托下,依稀看到了笠泽二字。
门前石阶上,妇人正让她割去了龙角,额头还在淌血的孩子去找小伙伴玩。
妇人说,他是一条红鲤鱼,不是小龙。
只要他不是一条龙,只要他没有头上的角,他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一条红鲤鱼,不会再被小伙伴们欺负了。
只要他割掉头上的角,就可以假装自己是一条红鲤鱼了……
润玉陷入眼前同环境中的回忆,呼吸越发紊乱。
子墨不明情况,却知润玉此刻情绪波动的异常厉害,头一次,她没有和润玉商量,便悄悄用自己的灵力去感知润玉。
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一般无二,只是鲜明的颜色仿佛只有红和灰。
那是一个小男孩,明明是龙,却要割去龙角,才能假装是一条红鲤鱼,才不会被其他的孩子取笑的故事。
那是一个娘亲说着不忍不忍,却仍然亲手挥刀,割去孩子龙角的故事……
记忆虽然零零散散,却都只有痛的。
只有割裂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