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探望

回到云深不知处，蓝启仁已经听弟子说过了事情起末，见人回来，便嘱咐阿和不许再插手此事。杀人偿命，本就天经地义。

话是不错，只是人心本就是偏的，怎么可能完全公正。阿和心中摇摆不定，到底央着蓝湛带他去了地牢，见了薛洋一面。

因着金光善，薛洋的待遇倒也不错，虽是有些萎靡，但整体的精神还算不错，见到两人，还笑盈盈的对阿和抱怨道：“哥哥来啦，我还以为哥哥把我忘了呢。”看起来明明就是个俊俏可爱的少年，与往常并无不同。至于蓝湛直接就被他略过去了，反正他们两看相厌。

蓝湛并不在意，他确实不喜欢这个人。自打见过第一面，他就看出这个少年并非善类，多次阻拦两人相交，只是这人惯会装模作样，又仗着年少肆意接近，是以阻拦收效甚微。他虽是听阿和说过两人初识的经过，只是到底并未参与其中，也并不想阿和难做。又因着魏无羡之事，对于这个时常能把阿和逗乐的人，看在阿和的面上，他一般都是直接无视。

到底是真心认下的唯一的弟弟，见他仍是往常般谈笑模样，阿和到嘴边的质问又咽了回去。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收纳乾坤袋递过去，只道：“地牢简陋，自己照顾好自己。”

这是个素色的乾坤袋，并不似仙门各家绣着图纹那般精致，只能说毫不起眼。薛洋接过打开，发现里面不仅有吃食、点心、糖块，还有被褥、衣物等常用之物。他本以为念清是为常氏之事来的，却没想到人只是过来给自己送来这些，对于常氏之事只字未提。讶然只余，脸上的笑也收敛了起来，看起来竟有些邪气。

只是下一刻，他的唇角又勾了起来，偏头笑道“我还以为哥哥是来问我常氏的事呢？不过这些东西我很喜欢，谢谢哥哥啦。”

见他提了，阿和也并不瞒他，直言道：“原本是想问的。只是看到你尚好，我也心安了。”只是转念间想起聂明玦的性子，阿和苍白的面上又浮起了忧虑，忍不住还是多说了两句：“阿洋，常氏与你的仇怨我并不知晓详情，说来不该多言。只是此事到底闹得太大，若不能说出些缘由，聂大哥那边并不是好糊弄的，你又该如何——”

薛洋脸上的笑已渐渐消了下去，阿和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话语戛然而止。他明明已经决定不再多问此事了，这件事牵扯的人命太多，不论有多大私心，他到底做不出枉顾人命之事。若是情有可原，或许他还可以放任自己的一点私心，只是……

罢了，他已偏袒过一次，百条人命，他也并非毫无愧疚。当年魏婴之事，他便无能为力，如今又能如何——这世间，谁对谁错谁又能真正分辨的清呢……

疲劳瞬间涌上心头，阿和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灰心，面色霎时间变得灰败惨淡，他不再多言，只是勉力的对薛洋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别：“我先走了，此次回去要闭关些时日，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了。你——好好的吧。”

“哥，我们走吧。”语气说不出的疲惫。人生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已枉顾私心一次，百余条人命，岂能儿戏。此次回到云深不知处，他会听从叔父安排，不再过问此事。人各有命，常氏惨死之人，他会为他们每人抄写百遍往生经，为他们诵经百日，祈愿他们早日转世投生。至于常萍等人，他也会妥善照顾。

这也是他这个义兄如今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蓝湛的手已悄无声息的揽扶过来，让满身已是无力的阿和勉强依着自己在人前站直，目光冷冷的扫过牢中的人，最终目光落在身侧，心疼的看着依着自己的阿和，带着人便打算离去。

薛洋目光变换不定，脸上的笑终是彻底隐去，眉眼半垂，盯着那道羸弱的身影慢慢远离自己的视野，终于在快要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时，忽然开了口：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