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够了,玛尔塔拍拍衣摆上的灰尘,起来后又是一副冷若冰霜。
她要给父母和亨利一个说法。
那场大火、那次坠机,不是巧合,也不可能是巧合。父亲曾说过,官场之争明暗交错迷雾重重,不管那人多么强大多么难以盘查,哪怕是耗上一个月或者几年,她都要杀了他。
身在低谷,怎么走都是向上。玛尔塔想着,反正无论什么噩耗都抵不上父母身死,再痛苦一点,又能如何?
他们想看她被折磨地生不如死,那她就偏不如他们的意。
这一路她想了很多,甚至重温那场不堪回眸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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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回了熟悉的床上,她看着艾米丽手中的药丸,心里一团麻,嘴里苦涩涩的。
“艾米丽医生,我的伤……多久才能消肿?”实际上她想问会不会像那个人说的那样,感染,溃烂。
“按时敷药,不会。”
玛尔塔顿时吃了颗定心丸,说道:“我随身备药,自己做疗程就行。”因为紧张的缘故,她的嗓音发紧。
“你要走?”艾米丽放下手里的药,看着她。
“不算走,只是出个任务。”
“……”艾米丽想了想,开口道:“避免剧烈活动,你的腿骨还很脆弱,如果再错位就很麻烦了。 ”
玛尔塔接过艾米丽手里的药丸,黑漆漆地几粒还散发着苦香,她一扬手尽数吞下,满脸黑线,接过水猛灌,神色才好些。
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笑出声,十六七岁的人吃药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怕苦。
玛尔塔没注意到艾米丽嘴角扬了扬,忍住了笑意。
“你刚才出去过,”艾米丽说道,玛尔塔听的心头一紧,“搅乱会议,那些大人物不会给你好路走。”她的语气很平淡。
玛尔塔:“最清晰的脚印踩在泥泞的路上。”
“……”艾米丽身形顿了顿,“为什么这么说?”而且很现实,尤其是雨后的泥路。
玛尔塔的眼眸深了深,低头看着衣袖,好像再想着什么,想了许久,轻声答道:“我父亲说的。”
“那你的父亲走过的路一定很多。”
“……你见过我父亲吗?”玛尔塔伸出胳膊,看着艾米丽把用过的带血绷带解下,再重复着早上地动作绑上新药。她说:“没有见过,可能是你父亲走的路多了,才能看出哪种路脚印清晰吧。”
听完这些话玛尔塔心里想着,好像真是这样,她想起父亲带兵迎战,有次打了败仗,不幸降职。
那时四五岁的她顶着大雨,站在家门苦等着父亲回来,母亲知道后不幸染病,在家里边哑着嗓子哭边祈求天上神明保佑,后来父亲果然在天黑时晕到在家门不远被救回来,经过几天医疗,并无大碍。
那也是她记事起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句话。
药换完了,玛尔塔飘飘悠悠的思绪也一并拽回,她笑道:“人也一样吧,经历的多了,自然知道哪条路如何,凶险与否……”
她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多了,正巧艾米丽注意到她的停顿,她赔笑:“抱歉,我很久没有和别人……嗯,交流了,那个就把外敷药留下就行,口服就不用了……我说的有点多,你不用在意。”
“多说说话散散心,有助于你痊愈。”艾米丽道。
她莞尔,心想大可不必。
“谢谢了。”在艾米丽临走前,玛尔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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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黑了,玛尔塔起身收拾行囊,带好必备地药粉、绷带和外敷特效药,原本她还有一张和父母的家庭照,却不知丢在哪里,实属可惜。
却也避免睹物思人。
她借着火光一路摸索到所在地,离这里不远。应该是她恰好滚的较远,被巡逻的士兵发现并救回来。
秋后微凉,蚊虫没夏日那般多,玛尔塔低头缠上绷带,从破裂地裙角开始,一直到足下,可以替她避免草叶剌伤和蚊虫叮咬。
城外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那些火光凝聚在她眼里是星星般的光点,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眼底映出泛红的涟漪。
她的眼力不错,借着微光可以很好的观察四周。
眼前出现个较大地黑色东西,玛尔塔走近些,想探个究竟,然后闻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是具死尸,她接着查看,腐臭味夹杂着烤糊的焦味另她反胃。这是男子的尸体,她从挎包拿镊子夹住尸体腋下的衣角布料,和巡逻士兵的布料一样。
她仔细想着护送人质那一堆人,都没有穿制服,那这片带着制服的布料,从哪里来?
随后想到边境交战,战死的士兵很常见,一片布料没有什么价值,她放下布料,继续翻找。
所有衣料都混着血迹烧糊了,估计在她昏睡的三日内在同一个地点发生过战乱,极有可能是同一波敌军。
敌军要救的人质得手了,为什么还要返回来再战一次?如果不是一波人,那为什么会这么巧,地点都一样,范围也一样?!
“Nimm die Dinger weg……”憨厚的声音越来越近,脚踩着落叶咯吱咯吱响,玛尔塔闪身躲到一边。
停顿几秒,那人道:“……Wer ist das?”
“嗯……?谁?”这个声音让玛尔塔脚下一滑,是福列!他怎么在这里?!和德国人一起!
说不定……说不定这些是他策划好的!那德国人说把东西拿走,也一定和他有关!
一瞬间玛尔塔心跳静止,头晕目眩,她扶着树干想冲出去,谁知那两个人已经没了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队士兵!
玛尔塔:“Ein Deutscher?(德国人?)”
带头的士兵道:“Hat das was mit dir zu tun……?(这跟你有关系吗?)”
是法语,口音纯正。
糟了。
前排的几人手拿刺枪,刀剑寒光飞舞,玛尔塔向前一跃躲避重击。
她空翻时摸索士兵肩头的衣物,少了证明身份最重要的标识。各国兵服版型不一,德法两国的服装更是天差地别,她可以确定,这一方是德兵。
既然已经破案,那玛尔塔就可以反击了。
她一面躲避寒刀,一面拔出腰间的枪,却摸了个空。
那把枪早就被缴了。她心一紧,没有武器,怎么脱身?两把刀同时逼近,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屈膝,看准时机捏住刀背,小臂发力,直接将刺刀拔了下来。
她暗暗庆幸和父亲出兵时遇到过德兵,父亲教过她每把枪前端的刺刀都能松动,取下。
接着,她握着刀柄,手法极快地刺入士兵的大腿,那人闷哼一声,鲜血瞬间浸染刺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