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和鬼界没有通路,只有一座火山,人类能够看到的是他的火山口,鬼界能够看到的是岩浆瀑布。
邵方并没有带夏时在鬼界停留,两天后带她偷偷回了人间。一路上他没有什么话可以说,他必须要带夏时走,必须要带她去见阎王。看着夏时眼中满脸兴奋的样子,心里自觉不舒服。
“邵方你看!”夏时牵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地指向远处冒着烟的火山口,“那里!鬼界也有火山嘛?”
她穿着的是雪白的衣服,邵方用判官笔画上去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丝带,小蛇则是盘绕在她的另一只手上。
“理论上不会有。”小蛇说,然后顺着夏时的手腕爬上了邵方的手腕。
鬼界的昨天,邵方简单给小蛇说了他要做的事情。要从阎王跟无常手中保下夏时,自己一个人是肯定不行的,所以他要借夏刻,小蛇的力量,正好又加上了端念梦跟芒果,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不能告诉夏时,因为要演一场戏,她就是主演。以假乱真总没有真心实意跟能触动人心。
生死簿是邵方管的,他也很容易让夏时在所有人的面前消失,给她一个新的身份,甚至还能让她同样作为阴阳先生再回到自己身边,无常不会发现。
只是他可能有好几年不能见到夏时了,具体多久,他也不好说,弄不好就是一辈子吧。
没关系,如果是做鬼,找到她岂不是更方便了?在她过奈何桥,喝孟婆汤之前,捉住她,别进轮回了,就这么在鬼界生活吧。
反正钱,邵方有的是。
火山口,是长长的石阶,两侧是修葺得很好的花草,许久未爆发的火山口养分充足,甚至有人在上面修建了一座房子。
“阎罗殿。”夏时念出牌匾上的字,有些惊讶地转身看向邵方。
“夏时。”邵方的表情异常严肃,他松开了夏时的手,他站在倒数第一个台阶上,夏时站在最上面,两人的视线正好齐平。
夏时第一次见到如此冷漠的邵方,一时有些慌乱,伸手想去捉他的手,却扑了个空。夏时心里一沉:“怎么了,不是带我见鬼界的人吗?怎么……”
“就是见他们。”邵方说,眼神指了指禁闭着的大门,“都在里面。我……我可能没办法进去,进去……万事小心。”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还想说什么,又想到什么似的闭了嘴。到底还是踩上了最后一阶,伸手抱住夏时。
“邵方?”夏时没来由的心跳加快,是因为跟他靠的太近,还是因为隐约感觉到了分离?她不知道,只是伸手回抱住邵方。
“我……我在这儿等你……”邵方再次住了口,下定什么决心一样,拍了拍她的脑袋,就像曾经每一次轻拍她一样。
门在此时被打开,巨大而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夏时转头看去,又看了看邵方,离开他的怀抱,走进阎罗殿中。
鬼气森然。
冬季的寒风本身就已经够刺骨,这儿的气息更是渗透进了每一个细胞。
木门又发出吱呀的声音,夏时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门慢慢关上,看着邵方的身影彻底阻挡在门外。
她转过身,看着又是长长的石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苦恼这没完没了的楼梯。周围仙气弥漫,如同泼洒了干冰。
温度下降得越来越快,几乎能将人冻僵,可那照明用的火焰,却在空中没有任何支撑的燃烧,给人送去一丝一毫的温暖。
终于,夏时在冻僵之前到了最顶端,那是一所黑漆漆的大殿,中间被挖出来一个洞,似乎像是没有修建好一般随便地拜访几个木架子跟碎石块。
夏时探头看了一眼,会红的岩浆翻滚着,似乎要把圣灵吞噬殆尽,热浪扑面而来,这让刚在下面受冻的她浑身上下不自在,立刻退了几步。
“害怕吗?”沉闷的声音从自己后面传来,夏时一个激灵,立刻转了个身。不知何时,她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人影又说:“怕,也没有用,这就是你的归宿。”他话音落下,周围瞬间冒出了数十条影子,团团把夏时围了起来。判官笔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立刻从她身上飞出,一层光芒挡住了所有的杀气。
影子突然笑了起来,四面八方同时发出的声音有种立体环绕音效的感觉,震得人头皮发麻。
“你,你们是谁?”夏时转了好几圈,不知道该看向谁,头有些晕。
“我们?我们是阎王呀!”影子们齐声道,随即爆发出一阵笑声:“姑娘,谁告诉你阎王一定是一个人的?你们人间都没有了君主专制,不是吗?”
“邵……邵方让我过来见你们……”夏时觉得听这样的声音有种让人恶心的效果,于是定了定神,说,“不是让你们这么对我的!”
“我知道……”阎王似乎也想起了什么,声音集中在了一个方向,“小判嘛……是我让他带你过来的。”
他说完看了看依旧坚守在她身边的判官笔:“话虽如此……没想到他到现在还是想保护你的,这支笔啊……该换喽……”
夏时一愣,只觉阎王让影子们退下,只留了一个,渐渐向她走近。
“你知道,你三年前拿走的是什么吗?”他说,夏时逐渐从他那黑色的影子上看到了一点衣服布料的花纹。纯黑。
“无常家里都是一些走散的魂魄,准备处理掉的。”他声音冷了下来,没了刚才油腔滑调又阴阳怪气的声音,“你偷走的,是你母亲的一魂。因为是母女,所以她的一魂没入了你的魂魄之中。”
夏时不语,她知道自己偷走了什么,只是……不想让那一魂回到鬼界,回到她母亲体内。那从小缺少的母爱,她想找回来,即使只有一魂的存在。
门外走进来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一个一身黑,一个一身白,正是夏时以前见到的无常。两人一左一右站到了夏时两边,夏时看了他两人一眼,觉得自己自由被限制了,就退了两步,她的后面正好是岩浆,于是站到了通向地下洞口边缘。
“所以……我需要它。”阎王笑了起来,声音阴森,“你母亲的一魂,也是重要的一环,我们需要找十二个生辰八字相临的人的魂魄,组成环,炼造圣器。”
“圣器?”夏时觉得不妙,“所以你们是想剥离我一魂出来吗?”
“聪明。”两位无常同时开口,形成短暂的二重奏。
阎王点了点头,夏时这才看清他的容貌。苍老,身姿却很挺拔,这种不协调感让人觉得非常奇怪。
阎王后退几步,夏时马上想向前跟上,却被两位无常死死摁在原地。
“但是,你还有一个任务。”
阎王推开之后,一只手指向夏时。轰隆一声,夏时直觉周身的地面都在颤动,她转头看去,只见那洞以肉眼可见是速度扩大,火光瞬间映照在了天花板上。
夏时前面的空地也已经塌陷了下去,只留下容一人通过的路。无常先后通过,夏时却被一股力道禁锢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你想做什么?”夏时问,生理反应一般吞了吞口水。
阎王对她点了个头,转头对门外:“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