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出口,夏时就觉得脸上一热,不过细想好像也没什么毛病。她点了一下头,转身走出了办公室,临出门之前还调笑了一句:“少爷,要不要一起啊?”
然后这位少爷回了她一个无比骚包的笑容:“夏爷,我也想啊,但是我更怕你哥把我头剁下来。”
夏时噗一声笑出来,然后对他挥挥手,走出了办公室。
警察局似乎格外的忙碌,除了夏刻办公室以及他办公室的人出警去了,其他基本上都在忙碌着本职工作。在等候区域坐着一个人,大概五十多岁,身边跟着两个像保镖一样的人。
女警带着夏时来到了这人面前,夏时跟这个老头对视,一眼就知道,这是他父亲。
夏晟天抬头,看着站在面前的夏时,似乎有些病不情不愿地笑了一下。女警把夏时带到之后,对夏晟天道:“你们先谈,先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喊警察就可以。”说完,匆匆离去。
“你来做什么?”夏时语气着实不快,她根本不想见到这个老头,更不想跟他什么公司有任何瓜葛,她跟她哥生活挺好的。
“来看看你们兄妹。”夏晟天道,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夏时,“夏时,你也长大了。”
夏时干笑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说:“我哥出警去了,待会儿回来。或者我也可以带你去现场看看他,如果你想看到一地血的话。”
夏晟天看着她:“你快成年了吧?”
夏时不语,她最讨厌听别人提自己的年龄,十七岁的人了跟十五岁的小孩们生活在一起,一起学习,上课,这种感觉让她真的很别扭,但又不得不接受,所以一般她不会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的生日,是她母亲的祭日。她,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母亲的模样,只是在夏刻随身携带的一个项链里看到过,母亲的照片。
这种从小缺少的母爱总让她觉得内心空洞,总是在一个人安静的时候生出一种无来由的害怕。可就因为这样,才让她只要有理智存在脑海中,就不会乱了阵脚。
“我给你和你哥买了一套房子……”夏晟天说,“你们可以过来,我知道你在做一些坑蒙拐骗的勾当,没事,我可以给你担着,回到我身边,我们毕竟是一家人。”
“拜托,我们俩生活得很好啊,你就不能不管我俩死活?”夏时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办公室。邵方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着,夏时砰一声推开门,差点没把他从椅子上吓掉。
他一个激灵做起来,看着夏时风风火火进了夏刻的单间,拿了张银行卡出来,又风风火火走了,心里一万个好奇,不过到底还是没跟上去。
“给。”夏时把卡塞给夏晟天,“你的钱,我们一分没动,你想赎罪,没人给你这个机会。”
“夏时……好好说话不好吗?”
“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夏时反问,然后笑了一下,“让我回去,继续跟那俩sb住一起?什么时候她俩把我弄死了,你才满意了?”
夏晟天低头看着手里的卡:“或许……我能给你找最好的心理医生……”
“行了行了,该去哪儿去哪儿。”夏时白了他一眼,“我不需要。想看我哥,你自己在这儿等着,或者我帮你联系他,让他快点回来。”
她没有再等夏晟天的话,这次是真的上了楼。
成年。
她反复琢磨这两个字,十八岁,她从小就一直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能成年。那时候还没有想走捉鬼的路,跟哥哥生活在一间三十年屋龄小屋子里面。雨天漏雨,冬天无论暖气怎么足,却总是暖不了四面漏风的屋子。
那是城市里的贫民窟,是光明磊落下的阴影。就算她哥是警察,就算夏刻工资不低,供一个孩子上学,两个人吃喝,以及生活必需品,已经是很努力的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她人缘很好,但是从未邀请朋友回家。到了放学,同学们被家长接走,她只能自己坐公交车回到家。
她小时候很好看,在公交车上被人猥亵过,在家附近那条小巷子被人跟过,有人拿过冰冷的刀子贴着她的脸……
也有,空无一人的时候厉鬼冲她扑来,被吓到尖叫的她被附近楼上人家在寒冬腊月里浇了一盆冷水,一个人躲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耳边尽是鬼的哭声。她不敢出声,一旦出声,隔壁的酒鬼大叔就会来疯狂拍门,那比鬼还可怕……
她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刚才那个男人来找她,就如同十年前来找她时一样。
本以为来到了天堂,没想到是另外一个地狱。
继母的苛刻与责罚,让她觉得自己就是现实版的灰姑娘。夏刻平时上班,很少有在家的时候,她就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承受着。
烙铁烫破她的肩膀,留下刻骨的伤痛,她还在期待,灰姑娘能遇到自己的仙女教母,找到属于自己的王子,什么时候,她也可以跌落到这样的童话世界。
仙女教母并没有出现,只是她在一天打扫花园的时候看到一只鬼扑向一条奄奄一息的蛇。
那句“小心”脱口而出,小蛇反应过来,翻过身咬住厉鬼。这是初二那年的春天,夏时第一次看到鬼魂的死亡。化成星星点点,如同置身宇宙。
自此,这条黑蛇便跟在了她的身边。盘在她的手腕上,帮她清理一天所受的伤。
“夏时?”邵方看到了她的脸色不对,立刻站起身,走到门口,帮她关上了门,“怎么了?谁来找的你?”
回答他的,是夏时伸手抱住他的腰。平时她跟夏刻也从来不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想哭想闹想抱都是随便,只是有个度。这是第一次夏时抱住了出了夏刻之外的人。就算是女生也没有。
邵方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把脸埋在自己怀里,双手僵在半空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一只手按在她脑袋上,一只手揽过她肩膀,放柔了声音:“怎么了?”
“邵方……我就是个异类……”
“夏时,你就是个异类!”
夏时自己的声音跟脑海中的重合,形成短暂的二重奏。内心的声音还在继续,但她却停止住了自己的话。
“咔哒”一声,脑海中收音机的按钮按下,电流声不断地冲击着耳膜,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发着抖,直到电流声减弱,似乎是一个人终于调整好了收音机的音频。温和的男声从那里传来。
“有我,你就有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