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府一月前就开始张罗婚事了。
前段时间满府飘着的白缎子不知何时换为了红色。
路过的人都问是不是大少爷要娶妻了。
看门的管家摇了摇头,说不是。
“是二少爷娶妻。”
于是周围的人不免议论纷纷,眼中闪过几丝惊慌。
正月十八 黄道吉日
她看着镜子里一身婚服的她,已经想不起来上次认真的梳妆打扮是什么时候了。
“小姐,真漂亮。”丫鬟终是没管住自己的嘴,不小心漏出一句赞美。
她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转身从她带来的珠宝盒里拿出了一支簪子。
“帮我戴上,好吗?”她从镜子里看着丫鬟。
丫鬟点点头,接过簪子,小心的帮她插上。
“那是第一次和嘉祺见面,他予我的。”
丫鬟的手抖了抖,看着簪子的眼神变得慌乱。
“二少爷和小姐的感情一定很好吧,真可惜………竟就这样…………”
“现在我终于能嫁给他,”她打断丫鬟,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不是很好的结局吗?”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中想起第一次和他的见面。
三年前
十五岁那年,她那没钱的父母把她卖到了歌舞院去,她哭喊了一路,泪流尽了,嗓子也哑了,还是无济于事。
她被拖进院里的时候正好和马嘉祺撞上,她把他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直往他身上扑。
“救救我吧先生,救救我………”
他身边的下人和抓她的人急忙把他俩扯开,可他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动,轻轻地把她扶起来。
他温柔的擦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姑娘,你没事吧。”
她被吓傻了,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心疼的摸了摸你的头,然后他转过头,“这女孩我要了。”
声音不算响,却异常坚定。
后来他带她去买了新衣服,她却不敢多要。
唯在手饰店里对着一根簪子发呆,他偷偷买下,戴在她头上。
“女孩子就应该这样。”他点点头,“真好看。”
“我本该是台上给他卖唱陪笑的人,”她笑着抹了抹脸上的泪,丫鬟们赶紧拥上来给她补妆。
“可我没想到,我会成为陪他看表演,陪他喜怒哀乐的人。”
“后来呢?”丫鬟被他们的故事吸引,忍不住问。
“后来他教我学唱戏,教我琴棋书画,后来…………”
她笑的很甜,“我们相爱了。”
“后来呢?”她们又问。
她的眼神黯淡了。
半年前
“嘉祺,外面有人送信来。”她拿着一封信走近他。
他有些不自然的看着她手里的东西,半天才接过,打开。
“信里说什么了?”她问。
“让我回家。”
他看着她,犹豫了半天才挤出这几个字,眼中还有抱歉和无奈。
也许信里还有其他的意思。
她明白。
他该娶妻了。
马嘉祺虽出身将军世家,但他自小却对戏曲有兴趣,他的父亲骂他是“戏子”,不该生下他。
他就自己搬出来,教人唱戏,教人弹琴。
这两年多,马嘉祺一直没告诉她,那是他短暂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
“回去吗?”她看着他。
“总不能连着两年都拒绝吧。”
她又补了一句,因为从马嘉祺的眼中她能看到,这一次大概是非去不可了。
马嘉祺什么都没说,只是上前抱住了她,她也紧紧抱住了他。
“我会回来的。”他吻了她的额头,“相信我吗?”
她点点头。
那晚她把他邀到了她的房间。
他们并肩躺下,然后亲吻、缠绵…………
第二天马嘉祺走的时候她还在睡,他只是亲了亲她的脸,便跟着来找他的下人走了。
没有告别,仿佛这次的出行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事。
“后来他被他父亲母亲逼着去娶妻,他在夜里逃走,逃到了一个荒山,遇到了抢匪,失了性命…………”
她又在垂泪,这次丫鬟们却不敢靠近,眼中也有了同情的泪水。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你说如果娶了我,不会让我流一滴泪,那我就在嫁之前,最后哭一回。”
说罢她抹去了泪,一个人拿起胭脂粉往脸上扑。
那支簪子在她头上看起来异常的美。
然后她上了轿子,去了马府。
临走前,她听见留下的丫鬟的一句话。
“多漂亮的新娘啊,可惜再也看不到人了。”
抬上红装 一尺一恨 匆匆裁
裁去良人 奈何不归 故作颜开
拜堂时她走到马嘉祺父母面前,透着头纱她看到了两位老人憔悴的脸,眼神里好像还有对她的感谢。
她想起不久前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的眼里只有愤恨和后悔。
七日前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她承受不住,跪在了地上。
“孽种!就是你害死的嘉祺!”
面前的女人是马嘉祺的母亲,她哭着骂她,骂她是妖女,把嘉祺的魂给勾走,让他最后因为拒绝婚约惨死在荒山上。
“我的孩子还这么年轻,就…………”
“都是你害的!是你!”
她只是哭,一句话也没说。
她心里只想着马嘉祺,女人的拳头落在她身上,她也不躲开。
“他一个人这么走,该有多孤单啊…………”
“我去陪他。”忽然,她有了反应,坚定的看着马嘉祺的母亲和父亲。
“让我嫁给他,我去陪他。”
死一般的沉默。
“好。”
他的父亲答应了。
于是她的住所开始频繁有人送礼。
一半是真绸缎尺头、金银财宝;一半却是纸糊的皮、棉、夹、单衣服,锦匣两对,内装耳环、镯子、戒指及簪子之类的首饰。
除了前一半,后一半是纸糊的冥器。
她慢慢走进堂前,宾客们表面说着祝福,脸上却是藏不住的悲伤和担忧。
她在宾客里看见了一位熟人,宋家的少爷,宋亚轩。
以前她和马嘉祺在一起时,宋家少爷是唯一与他们亲近和帮助的。
此时,他正满眼担心地看着她。
她透着纱看他,想起了昨晚。
昨晚她入睡前,他来悄悄的找过她。
“你真的要和他结婚?”他坐在她身边,皱着眉头问。
“嗯。”她点点头。
“你就这样为了他,放弃世间的一切吗?”
“如果是被迫的,”宋亚轩一只手扶上她的手背,她一抖,“我真的愿意帮你。”
“如果和我在一起,我一定不会让你…………”
她抽出手,摇了摇头。
然后她站起来,“我去意已决,不用再劝我了。”
她转过头看他,“您的这份心意,很抱歉,我没有办法接受。”
现在的她笑着看着席上的宋亚轩,一滴泪又不争气的落了下去,还好她低着头,拿滴泪只是直直的坠下去落在了镯子上。
她笑着哭来着
你猜她怎么笑着哭来着
敬酒的时候她多喝了几杯,可她忽又想起以前马嘉祺说的:“不要多喝酒,除非我在你身边。”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马嘉祺就在她旁边,他轻轻拿过她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对她笑着摇摇头。
她又红了眼眶:“我很听话的,我不喝了,你回来好不好…………”
夜深了,宾客渐渐散了。
“入——洞——房——”
声音响起,仅有的人显出了可怜的眼神。他们拿那样的眼神看着她,看的她浑身不自在。
丫鬟送到房间门口就不送了。
她明白,说是不能,其实是不敢。
她慢慢走近房间,房间四周红色的蜡烛看着她眼花,于是她走过去一盏又一盏的吹灭,然后走到了床的旁边。
她看见他安详的睡着,脸上好像还带着笑,一身黑色新郎服衬的他更白。
“我的夫君真好看。”她看着他说。
然后她慢慢躺下,床沿有些高,一躺下就看不见外面了,床还有些小,使他和她的距离近之又近。
丫鬟关上了房门,她的头上随即被一片黑暗笼罩。
疲惫感袭来,她困了。
她牵起马嘉祺的手,闭上了眼睛。
脑中想起了马嘉祺唱戏的声音。
朦胧中她听见头顶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她想,大概是下雨了吧。
正月十八 宜嫁娶 宜入葬
完.
“傻夫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声音,慢慢睁开眼。
她看见马嘉祺站在房间的旁边看着她,她急忙从床上爬起跑到他身边。
“你刚刚叫我什么?”
“夫人。”他笑着又叫了她一声。
“但你说我傻,我听见了。”她皱了皱眉。
“笨先生。”说着,她敲了他脑袋一下。
然后就这样,他们两个人一追一赶的走远了。
留在原地的,不过两具躯壳罢了…………
这篇文有很多隐晦的比喻
不知道大家发现了没有
为了让大家观感更好,我在这里告诉大家
丫鬟不敢进———房间是棺材
四周的蜡烛——祭祀的时候摆一圈
床沿高,床小——棺材
关门——盖棺
滴滴答答的声音———以为是下雨,其实是入葬黄土盖在棺材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