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忡很清楚,无名没有当和尚的时候,他有爱的女子在心里,那就是颜萦的母亲,颜府的夫人,曾经的旧爱。
你爱她?子忡明白爱一个人一生是无法忘怀的,所以他能懂无名的心。他也清楚的知道,师傅是想拿那两幅图换颜萦的母亲出大狱,在忠义和情爱之间,无名选择了情爱吗?子忡只觉得无名这样的选择很本真,他当初就是太心灰意冷选择了出家,那个时候颜母已经是颜夫人了,他们没有能走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士族联姻的关系,他没有办法改变当时的现状,那是个士族门阀的政治混乱局面,为此,无名选择了妥协。
十几年的光阴过往,政治局面有了新的变化,君主与士族间相互制衡,倒也相安无事,但是却让周边的羌、狄、戎、鲜卑、凉、燕等少数有机可趁,不断骚扰边关的百姓,劫掠烧杀,战略不断,当朝的君王和群臣派出的将领打了又打,连年征战,百姓苦不堪言然而,却并不能阻挡周边的民族强悍的兵力,因此,有了后来的恒温老将,他北伐无数,有战有败,无名很清楚,恒温这个老将不甘心为君王卖命,眼见自己日渐苍老,一日扶着一棵大树也可吟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那些战死的,无数的他的士卒,早就魂归故里,而他战功赫赫,也战败连连过,他想要的,不过是站在权力之巅,他也的确想这么做,晋朝的王权在这些将领和士族的心里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愚衷,从北边南渡而来的君臣,受到玄学的影响,他们不在乎君权神授儒家思想的束缚,因此,晋朝的天下就这样战火纷飞混乱更迭替换着。
无名不想在乱世里成就一番霸业,或许,在他的心里,想要的仅仅是和一个曾经爱过的女子相守。
尽管她嫁人了。
他做出了自己一个男人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本能,他背叛这个朝堂,他要和她在一起,然而,他也许忘了,着十几年来,可以改变的东西太多,包括曾经浓烈的感情。
颜母见到无名的时候,她的丈夫已经死在了狱中,这在那样混乱的时代里,权力碾压,一个人的命不过是蝼蚁。
子忡也见到了颜母,这个昔日美艳的妇人,容颜暗淡,却不失清雅,她简单的粗布麻衣下,依旧还保持着年少时的风韵,只是,她只剩下了躯壳。
世事变幻无常,刘裕大军崛起,桓温的后代桓玄早就对君主王座跃跃欲试,刘裕的军队这时也要准备对燕军发起进攻,不过几年的光景,门阀士族就要魂飞湮灭,那个王谢堂前燕就要成为历史的印记。
她的女儿,她唯一的女儿,已经失踪在了茫茫人海里,消失在了战乱烽烟里。
她和她的丈夫相依为命,在他们因为自己唯一的女儿获罪时,她依旧不离不弃陪着他,颜父最终是病死在了狱中,有人说他是被毒死的,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死了。
死后连一口薄棺都没有。
真是讽刺,生前的颜老爷那么风光。
颜母苦笑,她看着一直注视她的无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没有说话,她眼里只有空洞。嫁给颜老爷,她只有一生相守。
他不在了,她还是他的遗孀。
无名的出现,并不能够改变什么,也许改变的是对于死的渴望。
尽管无名用的代价是那么的残酷。
子忡说,天下也许还会不断翻云覆雨,老百姓依旧在水火之中,你后悔吗?
一己之私吗?这个天下,你想改变?无名看着子忡,他的眼里平静如水,只有看向颜夫人时眼里才有柔光。
你把地图给了刘将军?
无名淡然道:“给他又如何,无论是谁,得到军事图也罢还是藏宝图,都改变不了什么。”
子忡忽然愤怒地皱眉,“师傅,你也曾经是饱读诗书的先生,你也曾经壮志凌云,天下纷争,你难道能袖手旁观吗?”
那你想如何?无名嘴角淡淡笑看子忡,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子,递给了子忡道:“你和你的妻子成亲之时,我也没有来得及准备礼物,这个就是送给她的,她也算是我的半个女儿。
他忽然温柔地看向了颜母,说,我陪你走完此后的人生路吧。
颜母木然,他拉起她冰冷的双手,骑上了一匹栗色马,朝南边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了深蓝的雾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