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曾贵人低着头进了偏殿，她不敢抬头打量，只能在请安时快速扫了周围一圈

原来皇后与先皇后的风格竟是截然不同

夏云姒抬手：“起来吧，丁香，赐座”

曾贵人又谢了恩，这才坐在皇后对面丁香搬来的小兀子上

苓答应却没有资格坐，只能谦恭的站在曾贵人后面

山茶端了茶递给曾贵人，曾贵人欠身谢过，这才开始喝茶

茶自然是好茶，曾贵人的心却全然不在喝茶上

说了几句话，夏云姒看明白了，曾贵人根本不是来请安说话的，她是来投靠自己的

可是她却并不打算答应她的请求，她也知道，自己求皇上为薛子仪迁宫，已经几乎是向众人宣告，薛子仪是她护着的人了

但是夏云姒却不后悔这么做，一则她为薛子仪伸张不平，也是为姐姐的面子，二则她相信姐姐的眼光，姐姐是个很聪慧的女子，若不是为情所困，也不至于落到那样一个下场，但是姐姐既然看中薛容华，肯让她服侍在身边，自然是对薛子仪的人品有把握

但是曾贵人是什么样的品行，夏云姒可不知道，万一她是别人安排的钉子呢？万一就算她不是别人安插的，但是要是个蠢人，那借着皇后这杆大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那可是要连累凤仪宫的

夏云姒于是淡淡的说：“后宫姐妹本来都是一家，哪里来的什么阵营不阵营的，曾贵人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了，没得伤了大家的情分”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曾贵人有些下不来台，但是那是皇后，她一个小小的正七品贵人，又能做什么呢？

这么一来，她也不能继续在凤仪宫不走了，她浑浑噩噩的领着苓答应从凤仪宫的大门出来

曾贵人入宫三年，一直没得过宠，身边的宫女也是侍寝过一次之后便被皇上抛到脑后，曾贵人实在不知道，自己拿什么来在这偌大深宫护自己平安

她心不在焉，苓答应赶紧上前，扶着她的手

曾贵人突然问：“采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呢？”采苓是苓答应原本名字，曾贵人一直习惯了这么叫

这个问题苓答应也不知道，她身份卑微，承宠之后也没能顺势而起，要不是主子曾贵人还不错，留她在身边，平时也不曾苛待她，不然只怕她的日子比起宫女还不如

但是万一有一天曾贵人护不住她了呢？那天会过什么样的日子？苓答应不敢想，到时候那些宫女太监都会肆意的凌辱她，她会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宫里太可怕了，做宫女可怕，可是做地位低贱的妃嫔更可怕

采苓之前也有认识的小姐妹，做了采女，结果被皇上遗忘，还被主子打发出来，去御花园或者浣衣局这种地方，做着最粗重的活计，还受着宫女们的打骂折辱

采苓一点儿都不想过这种日子

傍晚时分，如兰服侍夏云姒用完膳，这才小声回禀：“娘娘，方才，曾贵人处的苓答应去刘良媛处了”如兰顿了顿，接着回禀：“刘良媛身边也有位映采女”

夏云姒拿蜜饯的手顿了顿，叹口气：“可惜了”

如兰知道郡主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这一波一波的妃嫔……如兰不敢议论皇上，可是她的心里却不认为皇上是个好夫君，实在是可惜了大小姐…

如兰不知道怎么宽慰她，只说：“您只要是平安喜乐，想来就是大小姐最大的愿望了”

这个夏云姒自然知道，姐姐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自己，是父亲母亲，她当时让她不要心里想着愁怨，好好过日子，可是…终究是自己没能如了姐姐的遗愿

夏云姒抬手：“吩咐丁香来见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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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苑其实有不少妃嫔都想着私下钻营，能够巴上后宫的高位妃嫔们，要是能借机得宠那就更好了

也有把心思放在夏云姒身上的，可是几日里去了好几拨，却无一成功，于是众人的心思也渐渐的开始向别处转移

后宫的高位妃嫔一共就那么几个，魏淑华，韦修媛，许贵嫔

许贵嫔肯定是不成的，她自己都没有多少恩宠，不过是因为先皇后才屡次得封，可是手里没有实权，更别提抬举别人了

韦修媛平日里比许贵嫔还沉默老实，就是先前皇上给她协理六宫之权，她还急急忙忙的推拒，可见并无争权夺利之心，况且她且年老色衰失宠已久，估计也不中用

魏淑华倒是不错，她虽然不如皇后那般倾国倾城明艳端方，可是也是位清秀美人，也还不算失宠，况且后苑这些宫嫔，都在她前些日子协理六宫的过程中，看到了这位淑华娘娘对权利的渴望

有欲望才好呢，要是真的无欲无求，那还需要底下的人做什么呢？

于是一时之间，魏淑华的长信宫倒也门庭若市

大约是觉得皇上这些年对自己不错，又或是觉得自己可以争一些东西，魏淑华竟然也舍弃了平素一直的小心谨慎，开始肖想了她不该想的东西

彼时已经是晚上，含玉正在服侍夏云姒梳妆

她一点一点小心的拆下夏云姒头上繁复的首饰，轻声说：“原以为魏淑华老实本分，结果如今也不安分了”

先前贞惠皇后与顺妃都在上头压着，夏云姒每每进宫，听到的都是魏淑华如何老实，结果如今贞惠皇后顺妃接连过世，魏淑华也开始斗威风了

夏云姒对着铜镜，轻轻拨弄耳上的珍珠耳坠：“大约是觉得自己资历老，又或是觉得皇上对自己还算不错，可是她最不该依靠的，就是资历与位分”

含玉将首饰放进匣子放好，垂眸答：“娘娘说的是”

“这宫里原也不是靠资历说话，皇上宠不宠谁，原和资历没有半分关系，至于宠爱…”夏云姒轻哼一声：“昔年汉武帝允诺馆陶长公主将来必对表姐陈阿娇金屋藏娇，大约馆陶长公主自己都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会幽禁长门宫，至于卫子夫凭借皇宠以舞女身份获封皇后，可是后来皇帝疑心了，还不是和太子公主一同被废？可见，皇帝的宠爱，那是更加虚无缥缈的东西”

一生一世一双人，曾经她和姐姐都信过，可是后来呢？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天真的夏家二小姐了，恨意如同烈火，早已将她的平和温柔烧成灰烬，她定要将那些人对姐姐做过的事情，千倍万倍的回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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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宫

魏淑华看着自己下面坐的满满的六七位宫嫔，心中满是得意

此刻的魏淑华，似乎早已忘了昔年自己的小心谨慎

贞惠皇后没了，顺妃也没了，魏淑华得意的想，剩下的韦修媛和许贵嫔显见是不会有大出息了，这不就只剩下自己了吗？

至于皇后，年纪轻，对皇上也不了解，不过是仗着家世与先皇后嫡亲妹妹这点封后罢了，魏淑华并不太把她放在心上

下首的李贵人笑着奉承：“娘娘这儿的茶可真是好，想来一定是今年的新茶了，皇上当真是看中淑华娘娘”

刘良媛也说：“贵人妹妹这话倒是不准确，娘娘这儿的东西，那一样不是好的呢”

这些宫嫔你一言我一语，把魏淑华奉承的极为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