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麻雀在枝头唧唧喳喳的叫着,沉重的积雪使得脆弱的树枝弯了腰。
“唔……唔啊~浑身没劲。”
白云筱深了深懒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身上的红服当中衣穿,昨晚悄悄避开值夜的侍从,从窗户翻到自己房间趴在桌上一会儿,谁知就睡着了。
原本半根红烛现在化成一缕灰白色的尘土,白云筱拍桌起身忽然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啊!”白云筱捂着脸叫了一声,“完了完了,忘把衣服换了,该死!”
“云筱大人~起床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白情一把推开房门,迎面撞见的是着着一袭红衣的少女,不过脸红的像是要滴血。
白情一脸惊讶的捂着嘴,生怕引起第三人知道:“云……云筱,你……你也太心急了吧?”
“不是,白情姐你听我解释……”
“你不用解释了,我知道。”
白情语重心长的拍了拍白云筱的肩头,白云筱则蹙眉的歪了歪头。
你知道什么啊?
白云筱咽了咽口水,拍开了她的手:“白情姐,若没事我先走啦,家主还等着我呢。”
“嗯嗯,去吧,加油哦!姐看好你!”
去你的,想哪去了!
白云筱咧了咧嘴,扯出一丝笑容。再走到门口玉手扶着半开的门,回眸来一句。
“白情姐,有备用衣服吗?”
“备用?”白情捏了捏下巴,摇了摇头,“没有的,大人的衣服是家主特质的,仅此一套哦。”
白云筱感到人生天崩地裂,在白情的深情注视下踏过门槛,去家主正所在的房间。
今年她16有余,妙龄之期。
“云筱大人晨安……”
“嗯。”
“云筱大人,”一名侍从叫住,眼神里满是疑惑,“您穿一身喜服是干什么呀?”
“别问别提,懂吗?”白云筱扶额,摆摆手。
“是。”
在那名侍从……啊不,是在但凡路过自己身边的侍从们的诧异而又惊讶的眼神下,来到白千羽办务的地方,其实就是白家的东苑。
听到推门声,白衣女子倒是头也不抬,眼神始终在书页上。
“家主,”白云筱试探一声,走向前将塞进腰包里的鹤顶红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您要的东西,还有……那人死了。”
“嗯。”
“……对了,家主,这次测试,属下算是过了吧,难道您一句夸赞也没有准备给属下吗?”
白千羽撩起眼帘,放下书托腮看着她:“哦,谁告诉你这是一场测试?”
白云筱眼睛一亮,提醒道:“大长老哇。”
“她说的你也信,她是你主子?”
“我……我……”白云筱垂下头,两手的纤指相互摩擦,一脸委屈的继续说,“属下错了,可是……属下也不能白忙吗。”
“云筱,你好大的胆子,随意遵命也就罢了还衣冠不整,是本宫最近太纵容你了?”
语音刚落,白云筱猛然抬头在一瞬间拜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背后冒着冷汗。
或许是头磕在手背,白云筱闷闷的说:“家主请息怒,随意遵命属下认了,但是……但是衣冠不整……属下并没有做这等龌龊伤眼之事!”
“是么,需不需要拿张镜子照照你现在的样子?”
“……不需要,”白云筱咬唇道,眼眸前凝起一层水汽,“属下…属下…”
一条白光划破空间,少女的身上顿时皮开肉绽,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少女倒吸一口凉气,撕心裂肺的疼痛刺激着神经,触目惊心的鲜血滴在檀木地板上,凝聚成一摊污血。
白千羽握着碎骨鞭,居高临下的望着少女,森然道:“犯错就是犯错,懂?”
白云筱微微抬头,沙哑的说:“属下明白,属下知错。”
“起来。”
“是……”
白云筱颤颤巍巍的起身,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却因为身背火辣辣的疼使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微微蹙眉。
这时,门被人推开了。迎面进来的是一名六岁的孩童,正眨巴眨巴他那双熟悉又好看的蓝眸看向两人这边。
孩童见白千羽,笑了笑跑到她面前:“娘亲!”
娘亲?
白云筱歪了歪头,张了张嘴刚要问“这孩子叫家主娘是什么意思”,这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墨子娬面带微笑的走进,还将孩童抱起:“誓儿不乖了,别打扰你娘亲工作。”
白誓一脸天真的摇头:“誓儿没有打扰到娘亲工作呀,娘亲……”说着,小手指了指一脸疑惑的白云筱,看向白衣女子,“娘亲为什么要打这位大姐姐呀?”
白云筱:“娘亲?孩子,饭可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白千羽无视白云筱的话,收回碎骨鞭,敷衍一句:“犯错。”
“什么错?”
“…………”
须臾片刻,白衣女子吐出几个字:“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孩子听了,委屈巴巴的点点头,就差眼泪掉下来。
“羽儿……”墨子娬皱了皱眉,放下白誓,略有些责备的说,“别用这么冷淡的语气对孩子说,孩子也是好奇。”
“没事就走,有事直说。”
“没事就不能带孩子来看你了?”墨子娬挑眉的来一句。
白千羽淡淡瞟了眼他,说“不能。”
墨子娬:“……”
白云筱忍着痛插一句,身子挡在两人面前:“两位家主……夫妻之间和谐一点,孩子还在呢!”
“滚。”
墨子娬和白千羽基本同时喊出,白云筱咂了咂嘴然后身子被人一拉,又扯到背后的伤口了。
妈的,白云筱心里咒骂一声。
白誓不明不白的扯白云筱的手就往门口那儿走,笑着说:“嘘~娘亲和爹爹有话要说哦,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们啦。”
白云筱愣了下,低头看了眼孩童的容颜,与她有些相似的容颜。孩童的墨发被蓝色的发带扎起,发梢随着风飘起一个弧度,左边还编着一麻花辫贴在鬓角。透彻的蓝眸中闪着粲然生辉的高光,薄唇泛着桃红色,笑起来犹如春风拂面。
来到一门外,白誓松开她的手转身看着她,笑了笑:“听爹爹说,娘亲身边有位很厉害的贴身侍从,说的就是姐姐本人吧?”
白云筱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赔笑一声:“少主说笑了,属下不是……”
“姐姐真是谦虚呢,”白誓森然一笑,抽出手打了个响指,身边两侧突然出现黑衣侍卫,“古人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所以,姐姐可准备好咯?”
白云筱看了眼两名挎剑的侍卫,咽了咽口水:“少……少主客气了,可是属下……”
“好啦好啦,姐姐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白誓缓缓抬起的手猛的一垂下,身两侧的黑衣侍卫顿时带着风拔剑冲向白云筱,过程中还带着孩童的笑声。
“墨音,墨影,好好招待姐姐哦~别让我失望。”
墨音和墨影毫无表情的答道:“是,少主。”
白云筱眼见剑尖接近自己的喉管,不顾伤痛召出衾寒剑划开剑尖,当时剑尖距离喉管只差大拇指的距离。
衾寒是她11岁时冶炼峰里得到的一上古灵剑,占据白千羽的极阴的次位。
我嘞个去,不愧是家主的儿啊!简直是继承了他娘亲一半的风格。这就是笑里藏刀吗,像他爹。
白云筱不禁“啧”一声,踮脚,跳跃,抵剑,横扫,各个招式都挡住了两名黑衣侍卫的杀招,红色的衣裙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但未上到衣内的肌肤。
这边是打斗现场,那边却是言情小说。
墨子娬向前走,傲人的身子凑近白衣女子,一手抵住书架上,眯着眼:“羽儿,都几年了还这么不服气呢?”
白千羽一脸淡定,环手抱臂的抬头直视他:“有意见?”
“那倒不是,不过,为夫觉得三年抱一似乎太少了,既然娘子这样,不如……”
“…………”
白衣女子召出极阴,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挑眉:“不如什么?”
墨子娬苦笑一阵,手抚摸着面前人的脸颊,带着深情不及的语气回复:“不如,再要一个,希望下一个是女孩,这样儿女双全,日子更好,不是吗?”
“再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个道理白家主应该听过吧?”
这话对与两人很耳熟,七年前,他就是这么把白千羽逼到床上逼着与他圆房。事后,白笙箫还是第一次把自己说了一顿,之后两人互不干扰……直到……
白千羽握紧剑柄,暗自咬牙想反驳时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物体重重倒在地上的声音,立刻推开面前的人跑到门口。
此时,雪地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地上躺着两具黑色的尸体,尸体背后还站着一名红影,剑尖还在滴着血。
正在用小手戳了戳其中一名尸体的白誓听到脚步声立刻起身看向声源,顿时扬起灿烂的笑容。
“娘亲!爹爹!”
白云筱一激灵,转身看了眼恰好与白千羽的视线对上了。嘴角挂着血,脸色有些苍白的白云筱立刻向两人作揖。
两人纷纷点点头。
白誓跑到白衣女子面前,笑了笑:“娘亲娘亲,姐姐好厉害哦!她随手一挥居然杀了刺客护了誓儿一命,姐姐将功补过,娘亲可不可以别再罚姐姐了?”
白千羽看了眼笑容可掬的白誓又看了眼一脸懵逼的白云筱,摆摆手示意免了。
墨子娬冲远处的红衣少女笑着说:“不愧是羽儿的贴身侍从,剑术一流呢。”
白云筱一听,持剑作揖:“姑爷言重了,不足挂齿。”
白千羽瞟了眼墨子娬,又转身冲白云筱说:“你,过来。”
白云筱诧异一语:“啊?我?!”
“哈哈哈,云筱还是快去吧。”
“是。”
手中的剑一点点消失,白云筱一路小跑与墨子娬擦肩而过进入房内。
白云筱淡淡的启唇:“家主……”
少女看着跪坐在檀木案桌前的白衣女子,白千羽没去看她也没说什么。一阵肃杀的风从八角窗外吹进屋内,两人从嘴里吐出的热气消散在空中。背后的血早已结痂疼痛感也是成了过眼云烟,白云筱不由的身子一抖,双唇发白眼皮也有些沉重。
白千羽撩起眼帘看了眼少女,森然道:“希望没有下次,若有下次就不只是说打而已,懂?”
白云筱点点头,应声道:“是,属下明白。”
“没事就退下,还有……”白千羽将捏在手里的白瓷瓶精准无误的丢给白云筱怀里,毫无感情的继续说,“把伤处理好,衣服换了。”
白云筱眨巴眨眼,拿着瓶子:“啊?可是……属下没找到之前穿的衣服…的第二件…”
“问白情。”
“哦,是!”
待白云筱盈盈行礼离开后,白千羽微微叹口气继续看着桌上的折子批改起来。
门外的父子二人看到白云筱出来以及她手里的药瓶,两人相视而笑。
这时,白春风跟白星语以及其他的白家弟子路过,看到白云筱这样子,顿时大惊失色。
白春风立刻扶住少女,蹙眉:“怎么了这是?!云筱你怎么啦!”
白云筱摇摇头:“没事没事。”
“怎么会没事!看看这血淋淋的!”
其中一名女弟子不禁“啧”一声:“这伤势……怕是碎骨鞭造成的吧?”
白星语扭头看她,歪了歪头:“怎么可能,师父从来都没有打过云筱的,云筱自幼……跟着师父。”
女弟子继续挑衅:“所以说啊,不打不成才嘛。”
白云筱狠狠瞪了眼那名多嘴的女弟子,挣开白春风的手扶着墙艰难挪步走向自己房间。
白春风不耐烦的嚷嚷:“行了行了,别吵了,还是先把云筱送到房间吧,唉不对…贴身侍从的房间不是在家主的隔壁吗?”
女弟子摊手,惋惜道:“所以说啊,云筱大人只是个替补啦~”
白阎给她一拳,不轻不重的打在她肩头上,苦笑一阵:“所以说,所以说。没事别老找茬,还想不想活了?”
女弟子一脸委屈的揉揉肩头:“阎师兄……”
白春风暗自给白阎点了赞,脸上写满了“干得漂亮”四个字。白星语看了眼三人,无奈摇头笑。
不过,那名女弟子也没说错,贴身侍从的房间是在家主的房间隔壁,第一是顺路第二就是方便。然而,白云筱是在昨天,也就是在她不知道自己生辰时升了“官”,而这个“官”也是白家人最为渴望的一个却不想给这位刚及笄的少女来说,是一个妨害。
白云筱紧紧握着桌布,咬着下嘴唇,眼前凝起一层水汽。刚帮她换好药的白情十分心疼又愧疚的看了眼她的背影。
白情整理血布和和染成红水的水盆:“云筱啊……你别也难过了,家主……是为你好。大不了,你骂白情姐一顿好了,这事也是姐不对……泄泄气?”
白云筱回眸一笑,沙哑道:“没事,是我不遵命在先,关白情姐何事啊。”
“你就是太懂事了,”白情苦笑摇摇头,帮她整理好衣冠和束发,“对了,你是不是在想少主?”
“少主?”
“对啊,你不知道还有个少主吗?”
白云筱颔首低眉,略有所思,之后汇聚了一个摇摇头。
“啊……果然……”白情走到她面前,继续说,“少主单字一个‘誓’,是家主和墨家主的长子。少主长得好看,很像家主有没有?”
“嗯哼。”
而且罚人风格也像他娘。
白情:“少主六岁,是在墨家长大的。六岁才来白家,家主是怕你想起儿时那件事……所以就没让少主在白家长大,怕你难受。”
白云筱捏着桌布的手一松,轻语:“是吗?等下……白情姐你是怎么知道那事的?不是只有我和家主还有……春风星语知道吗?!”
白情:“啊这个…………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