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教的工作并不繁重,今夏天资聪颖又肯用心,很快驾轻就熟,和陆拾山配合的颇有默契。她本来就精力旺盛,白天巡逻夜里助教也是游刃有余,这外快挣得如此轻松,今夏不禁心花怒放。
况且工读团的氛围与别处不同,学生工人互相学习和谐融洽,课堂引人入胜,联谊其乐融融,萍水相逢却胜似一家。在外面战火纷飞的乱世中,这一方所在难得清静,称得上一句世外桃源了。
陆拾山的课讲得也极好,环环相扣丝丝入理,地平却惊起,润物而细无声。他什么都讲:历史,国文,政治;什么都懂:天文,地理,算术,还能讲得深而不涩,直而不白。因此,陆拾山的学生甚众,每每开课座无虚席,一群父辈的工人农民挤在狭小的教室里,听台上这个还稍显稚嫩的大学生讲课。甚至还有慕名而来的学弟学妹,踩了凳子趴在窗台上向里头张望,今夏每每不得不轰他们下去。
也是难怪。就连今夏也常常听入了迷,忘记擦黑板或是递教案。还想了一堆问题,放课后缠着陆拾山解答。陆拾山也不怪她刁难,总耐心为她答疑解惑。
唯一让今夏不太愉快的,可能只有一个复姓淳于的女学生了。
她叫淳于敏,是陆拾山的学妹,也是公民课的忠实听众。但淳于敏从来不用和别人抢位置,每次开课前半个钟就两个女生提前过来为她占好位置,就在第一排最中间,正对着讲台。而等到开课前五分钟,教室已挤满了人,甚至陆拾山都提前到了时。这位大小姐才姗姗来迟,众目睽睽下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盛装宛如赴宴。
竟没人敢议论。今夏虽深觉不妥,每每想阻止,却都被陆拾山拦下了。到底不算扰乱课堂秩序,久而久之,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曾想,还是狭路相逢了。
那天晚上有公民课,今夏提着教材和书架,傍晚就早早赶去了。却在离教学楼几步之遥的地方,被一行三人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袁今夏,袁小姐么?”一个瘦高女生呀道,“不对,应该叫你袁老师。还是袁警官?”
扛着书架走了一路,今夏有些吃力,但还是笑着说,“老师不敢当,叫我今夏就好了。”
“什么袁老师啊?顾晓晓你也武不懂规矩了。”淳于敏站在中间,巧笑倩兮,“该尊称一声师母才是。”
“什么……师母?”今夏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个矮小些的女孩抢了话头,“呦,还搁这儿装呢?怎么勾引陆学长包养的你,也教教我们?”
“不是你们误会了,我和陆老师没有……我们只是同僚关系。”今夏赶着上楼,实在不想和眼前这个大小姐起冲突。
“同僚关系?我还真没见过形影不离,还自掏腰包贴工钱的同僚。”淳于敏话中带刺,冷冷道,“既然是同僚,就离他远一些。陆拾山是什么出身?你有什么资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这倒奇了,我还想问问淳于小姐,你又有什么资格?”今夏终于明白来者不善,放下书架反唇相讥,“至于我,一来我只赚该赚的钱二来从没破男女大防,只是做一个助教该做的事,为什么没有资格?”
淳于敏一愣,倒是那个顾晓晓接过了话头,开口就是一通诘难,“倾慕陆学长的女生从平大排到了燕郊,你指望装无辜单纯,他就能看上你吗?”
“自然不指望。陆老师桃李满京,我高兴都来不及。若是将来和哪家姑娘喜结连理,我一定是婚礼上放炮最响的那个。”今夏笑得乖觉,对着淳于敏说,“淳于小姐可以来一看究竟,我一定催着陆老师给您发请帖。”
“你……”
“你在这儿干什么?”不用回头,今夏就知道来者何人。陆拾山负手步来,拧紧眉头看着今夏,“和你说了多少遍,提前十五分钟到教室,这么没规矩的么?要是不想干了就直说!”
陆拾山甚少如此疾言厉色。今夏还没来得及为自己分辩,淳于敏就笑盈盈的走上前,“拾山哥哥。”
“拾山哥哥别生气,袁老师和我说笑呢。还说到了哥哥的终身大事,袁老师关切的很。”又向两个女伴,“你说是吧,晓晓?”
今夏不知何时已经收拾东西上楼了。望着她的背影,顾晓晓颇为不忿,“什么关切?明明是借着同僚的名义图谋不轨。还对淳于小姐出言不逊,真的是·….”
“淳于小姐别生气。袁今夏没读过什么书,本来就不如你知书达理。不用和她计较。”拾山好言相劝。
“敏儿不生气。哥哥也别怪袁老师,她也只是对你有心思罢了。我倒是喜欢她的自在洒脱,敢爱敢恨。”淳于敏抬眼,怯怯地望着拾山,“拾山哥哥也喜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