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在宁才人那里蹭了午饭之后我便往回走,专门挑那些偏僻的回廊小路,毕竟我可不愿意和其他人来什么“偶遇”,再惹出些不必要的事端来。
我走的回廊临近水边,秋日里净是些凋败的荷花,尚未冰封的湖面没有半丝生气,碧水深沉,这景象惨淡,自然不讨宫里贵人们的喜,连内侍都嫌这里晦气,巡班时都不愿多看一眼。
我向来对这条路线很是满意,可惜今日老天爷偏偏要与我开个玩笑,我隔着几步便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深蓝色的剑袖长袍,极不规矩的翘着腿坐在廊架下,悠闲的剥着葡萄皮,将褪尽衣衫的果肉塞到嘴里,身边还站了个白衣剑客,目光冷冽。
二皇子李承泽和京都第一快剑谢必安。
“我在宁才人那里落了东西,回去取一下。”
我找了个粗略至极的借口想要立刻离开,可李承泽显然不是偶然出现在这里的,只见他飞快的站起身来,朝着我行了晚辈礼。
“拜见顾贵嫔。”
他刻意把声音拖长了些。
我赶忙回礼,心里默念着“造孽”
为了制约我那在边境领兵的老爹,我八岁入京都,那时的李承泽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简单一算辈分我们还是平辈,以前他和太子还喊我一声“姐姐”
他这晚辈礼怕不是想让我折寿的。
“现在您是长辈,受我的礼也算名正言顺。”
李承泽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我,忙不迭的解释道。
我知道他故意拿这错乱的辈分气我,心里暗骂了一句兔崽子,面上却不好发作,飞快的甩开了他的手,佯做平静的说道:
“二殿下若是无事,我便先行一步。”
“想离开吗?整天这样对着这枯荷挺不好受的,外边的菊花可都开了。”
他也没拦我,只是抱着胳膊看向那篇死寂的池子,似是不经意的问道。
我察觉到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我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也知道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明白。
“李承泽,慎言!”
我压低了声音对他说道,换来的却只是一声轻笑。
他的目光扫过我身后的宫女太监,眨了眨眼睛,将手指放在唇上:
“您担心什么呢?我不过谈谈风景罢了,而且我看这池子缺些养料,水也浅了些,若是扔些东西下去养荷花也不错。”
我听到身后宫女越发急促的喘息声,知道李承泽这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出去乱说,否则就要被沉塘养荷花了。
我又看了一眼李承泽身后一直抱着剑的谢必安,那人依旧是冷着脸,似乎连刀锋上浸透鲜血都还不回他一个表情。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直视着李承泽,一字一顿的说道,
“管好自己就够了。”
李承泽笑了,嘴角的弧度带起了两个笑涡,我清楚的记得这孩子从小时候开始便是这样,笑起来很好看,虽然每次这么笑之后都没什么好事。
他的身子微微前倾,在我耳边说道:
“谨记教诲,姐姐。”
4.
我祖籍在澹州,但我们这么多年也才回去过两次,一次是满周岁时按照惯例要回去祭祖,一次便是我十七岁那年,我的妹妹染了恶疾死了,我回去安葬她。
那次我遇到了一个颇为机灵的小鬼头,看着比太子他们小上几岁,古灵精怪的。
那时澹州常有小孩子被拐走的事情发生,我看当时天色渐暗,他身边只跟了一个瞎了眼的青年,拿黑布条挡着眼睛,便担心他被拐了,一路送他回家,还给他买了些绵软的糕点吃。
“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从前有个女孩想在生日那天给男孩一个惊喜,于是等到男孩回来就熄了灯,把他扑倒在床上,蒙上被子,然后指着手腕上的手表说,你看我的夜光手表好看吗?”
那孩子说的很多词我都从未听过,但联系一下我懂的词也知道这怕是与那男女之事有关,当即羞红了脸,骂他小小年纪不知羞。
“姐姐,你想什么呢?夜光手表就是一种能在黑夜里发光的东西,这种行为通常会让外人产生极大的误会......”
那孩子还给我解释了半天。
我现在就处于他说的那种情况。
庆帝把我按在了软榻上,慢条斯理的解开我腰间的束带,我衣衫被褪去了一些,肩膀露出了一半,还未消下去的浅红色印记显得整个画面越发糜乱。
正当我以为庆帝要继续做些什么的时候,却见他停下了动作,从桌上拿了一份奏折,问道:
“想看看吗?”
这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夜光奏折?
“您若想让我看,我便看。”
庆帝挑眉,随即把我揽到怀里,让我看清那奏折上的内容。
鉴查院密奏。
我看到那五个端正的小字时眼皮便跳了跳,我深知鉴查院在庆国意味着什么,庆帝不会心血来潮忽然给我看一份关乎机密的奏折。
长公主欲以婢女坏范闲名声,太子尚且不知。
省去那些奏章里俗套的问安礼节,正文只有十八个字,但这里边提及的三个人我可都认识。
太子和长公主自不必说,我想不通范闲的名字为何会在上边,因为范闲便是那个给我讲“夜光手表”故事的男孩,我知道他是户部侍郎范建的私生子,却不知道他远在澹州如何与长公主扯上关系。
“范闲,那是朕钦定的,要与晨郡主林婉儿成亲的人。”
庆帝早已看穿了我的心思,他的手放在我裸露的肩头上轻轻的摩挲,他平日里最喜欢射箭,故而手指上有一层极薄的茧子,触碰的时候我总会有些不适应的绷紧身子。
晨郡主林婉儿,又是个熟人。
为什么我有一堆熟人呢?这要怪就只能怪我在京都住的时间太长,和我一辈的皇亲贵胄有一半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又向来是是个和缓谨慎的性子,故而和他们相处的都还不错。
“这事自有陛下圣裁,至于那范闲名声如何,也全看陛下。”
我不再看那奏折,垂眸说道。
“顾宁,你到是个滑头,惯会和稀泥。”
庆帝撂下那鉴查院的密奏,语气平和,听不出喜怒,手指顺着我肩膀的轮廓摩挲,很有威胁性的在我的颈间划了一下。
这是警告,他什么都知道,我做的一切都瞒不过他,就算那日李承泽拿“沉塘”做威胁,我们说的一切也逃不过庆帝的耳目。
“陛下圣明,我听您的自然没错。”
我努力调整着渐渐有些急促的呼吸,像示弱一样将身体贴的离庆帝更近一些,连声音也放软了不少。
“姑且饶你一次,明日和朕去庆庙。”
庆帝的手最终落在了我的头发上,极尽温柔的亲吻着我的额头,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的阴郁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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