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做不到

那句「我什么都做不到」似乎还响在陆东篱耳边。

他已经从自己认为是个「书房」的屋内走了出来，来到客厅——空间很小，但单人公寓竟然还设计出来这么个地方属实是意外之喜。

当初陆东篱在多达十几个租房软件上挑花了眼，又被原来上夜班的地方宿舍管理处撵了出来，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站在街头，茫然四顾。

于是也不知道脑子里的弦都是怎么搭的，竟然把那些各种用处合算一下得有个百八千儿的东西扔在原地，手揣进兜里捏着手机，漫无目的地走。

在无意识是冲着什么方向、拐了多少个弯、走了到底多远后，这个刚刚十八岁的男孩，抬头望见了现在的平价单身公寓管理处的大门与匾额。

然后他愣了两秒，再次确认了大门旁边的广告上写的租房价格后，疯了一般往回跑，却刚有不到三秒就停下来，对着十字路口双眼无神地发呆。

陆东篱东篱啊……也行吧，还好没脑残地把手机丢了。

陆东篱作为一个时代好青年，钱都存在线上，这真是个好习惯——虽然数额刚刚四位数、开头还是「1」。

自言自语完这些，他也不再考虑公寓环境如何，直接去了管理处按规定交了三个月的房钱，揣着支付端还剩两位数余额的手机愉快地搬了进来。

《崩坏》这游戏陆东篱只是偶然间接触到的，也不是什么人安利给他。因为此游圈有句话叫“你又没杀我全家，我推荐你玩崩坏，那我还能是个人？”

这句话简单概括来说就是“劝人崩三，不共戴天”。

这话透着一股子报仇无望后，拿出杀手锏的狠厉。

大致意思也无非是游戏本身质量如何，都掩盖不住运营和策划的恶心本质，毕竟人家就是拼了命从玩家那里保证公司收入流水，谁管你游戏体验和感情？

再者客观来说，想要赚别人的钱首先得打动人家，而最易打动人的东西……无非就是「悲剧」。把温暖的美好展现给你看，让你喜欢上……再毁掉。显然《崩坏》游戏的剧情文案，深谙此道。

所以陆东篱手机和电脑端上，游戏虽然因为情怀没卸载，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打开了。

他是喜欢崩坏这个游戏的，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喜欢那些虚拟角色。

陆东篱作为一个对游戏并不怎么热忱的人，放松消遣需求更多是看小说来解决。若是一时腻了，无非是暂时切换题材类型的事。

但就是那个偶然，他单方面遇见了那些虚拟角色，那些善良的、坚强的、值得被守护的女孩。

可是《崩坏》游戏中，玩家陆东篱作为「舰长」这等重要角色，却无法参与主线剧情，文案根本没把「舰长」放进故事里去。

看着温柔的女孩一次次无法保护好自己在意的人，痛恨哀伤她自己的「什么都做不到」。

看着元气活泼的女孩知晓自己的身世，被人为诱使成为「律者」容器，讨厌自己给别人带来灾难，从此变得沉默寡言、很少会笑。

看着慵懒性感的“阿姨”对抗「崩坏」穿上战甲，挥刀指向自己心爱的学生，最后为了拯救她而在无意识状态坠入「虚数空间」。

看着……看着很多很多人、很多很多事……就这么看着。

看她们在黑暗里挣扎，看她们在痛苦中沉溺，又看她们奋力把身边人往光亮处推，再看她们力竭掉落深渊。

就仅仅因为她们是“虚拟的”，是游戏官方拿来赚钱的“工具人”……所以我连安慰她们、保护她们都不行？

这让陆东篱觉得……

陆东篱我才是什么都做不到。

男孩侧身望向小阳台，看着铺满窗明之外的余晖色，如此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