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夜深了,别把眼睛看坏了。”
明锦将一盘桃花酥放在檀木桌上,细心的叮嘱着。
桌前的女子正手拿一本厚书,表情凝重专注,烛光射在她身上,照亮了书名。
捉妖奇异录。
不知是在哪个小市商贩的摊货前买的,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她随手拿过一块放在嘴里。
“明锦,你说妖究竟在哪里呢?”
火光明明灭灭,物影模糊,桃花酥的酥脆声在口中炸裂。
戌时了。
丞相府中,一道长尖的嘶叫声响彻云霄。
霎时,府中上下灯火通明。
一位老嬷嬷掌着灯,慌忙打开房门。
却见血流八尺,染红了地面,也染红了床上已经死去的女子白衣。
滴答……滴答……
血滴不停的从床侧蜿蜒直下,直至人的鞋旁。女子衣服凌乱不堪,身上的血犹如春日艳花盛开,惨白的脸像没了关节似的歪在一旁,眼球直勾勾望着门口。
老嬷嬷吓得魂都差点丢了去,手里的灯落地,连滚带爬的跑向东院,边跑边竭力嘶喊。
“来人啊——”
“不好了!大小姐……大小姐出事了!”
“……”
翌日,朝霞未褪,红阳高升。
“公主……”
明锦跑进殿内,神情踌躇,犹犹豫豫不知要说些什么。
秦窈抬眸,明锦却突然跪地。
“公主,苏小姐……去了。”
话落,空中泛起一阵寂静。
秦窈的目光呆滞几秒,默然,她从桌前站起,几步弯腰拉着明锦。
明锦也是眼眶湿润:“公主,节哀。”
她的声音几乎颤抖:
“怎么可能…你在骗我对不对…?”
两日后,这件奇闻在百姓之间传开,人死的离奇,大理寺特地派了有名的捕快,也没能查出什么,丞相这几日更是连朝拜都没去。
府门外白布高挂,秦窈踏入府内,仿佛只看得见白色。丞相迎面走来,几夜之间,面容看起来憔悴不少。
“微臣谢公主大驾,劳心关怀小女。”
秦窈张了张口,却发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丞相和她去了灵堂,在门口,秦窈看到了那尊棺材正摆在房间中央,上面放着几束白菊,牌匾上刻着
——丞相苏廉之女苏清遇。
地上,丞相夫人瘫坐在地上大哭,发丝凌乱,双眼通红,声音早已哑的不成话,却还是窸窸窣窣的抽噎着。
秦窈再看向他,苏廉似乎瞬间老了十几岁,此刻,却还是将所有情绪压制,恭敬地苦笑道:
“让公主见笑了…”
秦窈说不出心里心里什么滋味,“丞相不必如此,清遇突然离去,沉痛理所应该,本公主身为清遇好友,正是因为痛心才来这丞相府探望,不用在本宫面前忍着。”
“天下父母哪个不心系自己的儿女,丞相的苦本公主明白。”
听闻这句话,苏廉的疲惫才展现在脸上,身体颤抖着,带着尊敬鞠了一躬。
“秦国有公主实属大幸。”
秦窈侧身看向明锦。
“去吧。”
明锦走入灵堂。
“不知可否能到清遇房间一看?”
苏廉立即答应:“当然。”
明锦把手里的木盒交给丞相夫人。
“这是前几日苏小姐与公主在御花园游玩不甚遗落的银簪,如今归还,还请夫人保重身体,明锦告退。”
丞相夫人看着手中木盒,眼泪又大滴大滴的落下,小心的打开。
“啊——”
她发疯的将簪子连带木盒扔在了远处,瞳孔里带着未散的恐惧。
手指指着那只精致的梅花簪,语无伦次。
“血…血…!”
说罢,晕倒在丫鬟怀里。
“快去找太医!”
一时间府上又忙乱一片。
这边,苏廉和秦窈已经到了苏清遇房间,一个丫鬟正在里面清扫着,空气中还能隐约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丫鬟叫阿朝,跟了苏清遇数年。见到二人,立即行礼。
“奴婢见过丞相,见过公主。”
“丞相,夫人晕倒了!”
一个丫鬟喘着气,神色慌忙。
苏廉一听,急道:“怎么回事!”
秦窈惊讶:“莫不是因为清遇的簪子?我本以为那只簪子重要,便还给了夫人,不曾想会这样,是本公主考虑不周愧对丞相。”
苏廉叹了口气:“不怪公主,清遇这一走,夫人便整日以泪洗面,故才晕倒,微臣先去探望。”
“阿朝,伺候好公主。”
两人点头示意。
秦窈走进苏清遇的房间,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寒气重的如临冰窖。
“这屋里怎么这么冷?”
阿朝回道:“奴婢也不知道,一进这屋里,就冷的发颤,现在正暮春,天气正是回暖之际,奴婢也觉得好生奇怪。”
秦窈眼神扫着四周,走出房门,缓道:“阿朝,清遇的事本公主略有耳闻,我希望你能将你所知道的如实告知与本公主。”
阿朝身体一哆嗦,跪下身。
“奴婢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夜,小姐房内传出声响,奴婢便立即穿好衣服,刚打开房门又听见黄嬷嬷的声音,说小姐出事了。”
“奴婢跑到小姐房间,却…却看见…”
阿朝的眼泪掉下来,抖擞着身体止住了话。
秦窈皱眉:“看到什么?”
阿朝呜咽着,“…那满地血直流到门槛,小姐身上的衣服被撕的碎烂,身上也都是血,瘫在床上,头奇怪的垂在一侧,眼睛睁着看向门口…”
“公主,您一定要帮小姐找到杀人凶手啊,小姐这是死不瞑目!”
阿朝哭的不成样子,听她描述,清遇死前应该已经被玷污,临死却也不舍得闭上双眼。
门内,是死亡的抵挡。
门外,是生机的荒凉。
“夫人是身体过于劳累又受了惊吓,这才晕倒,吃几服药便好了,丞相不必忧心。”
苏廉松口气,下人送走了太医,他拿过汤药,亲自喂着。
“相爷,公主让小的来禀报,公主已离去,让相爷和夫人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苏廉把汤药放下,“知道了,你下去吧。”
“春怜。”
被点名的丫鬟心一惊,向前几步,行着礼:“相爷。”
苏廉道:“方才太医说夫人受到了惊吓,你一直在夫人左右,夫人到底怎么受到了惊吓?”
春怜将目光放在桌上的木盒。
“是因为这木盒,这是公主的侍女明锦姐姐所送,里面是小姐生前最喜爱的发簪,只是夫人打开后,大叫说自己看到了…血,惊吓之余,便晕了过去。”
苏廉心中狐疑,打开木盒,发簪与平常的无异,泛着亮人的光泽,根本没有什么所谓鲜血。
他将木盒握在掌心,轻轻合上双眼:“想必是夫人过于痛心,精神错乱,看错了簪子,春怜,这几日照顾好夫人,如有闪失,唯你们试问。”
丫鬟并排应允,“是。”
他挥挥手:“都下去吧。”
——
延华宫
“去过丞相府了?”
贵妃椅上躺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手里拿着刺绣,梳着精致的妆面,眉间一朵海棠,红的刺眼。
这便是皇贵妃,秦窈的生母。
秦窈点头:“去过了。”
皇贵妃放下手中刺绣,抬眸看她:“你想干预这次案件?”
秦窈也看向她,毫不掩饰。
“是。”
皇贵妃又拿过针线,嘱咐道:“谨慎为上。”
“儿臣明白。”
秦窈出了门,回到自己院里,她一直都是在皇宫里住的。
“公主,娘娘给您送来了一双鞋,是娘娘亲手一针一线织的呢。”
明锦连忙接过,递到秦窈跟前,一双浅红色的布靴,不算艳丽,绣着她最喜欢的桃花。
她微微一笑:“先好生收着吧。”
明锦道:“公主不穿吗?这个季节正适合呢,怎得要收起来?”
“没什么,收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