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姿袅娜的她带着端庄大气的完美笑容从容退场,大大的荷叶裙摆在步履摇曳中尽显成熟妩媚的韵味。听说现在的夏天热的鸡走路都烫脚。虽然没见过,但是她相信穿着高跟鞋的自己比跳脚的鸡也好不了多少。所以刚走到没人的地方,她就迫不及待换上了舒适的平底鞋,还狠狠的跺了两脚,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什么叫脚踏实地,这才捋着蜷曲在脖颈处的头发快步离开未有半分停滞。
直到车窗外仿佛被笼罩在另一个灰色国度的楼宇在疾速后退,她这才轻舒一口气,顿觉轻松畅快不少。就连面对迟迟未至的电梯都多了几分耐性。
“包包我来帮你背……”娜娜一边说一边伸手絮叨着:“明天还有一场发布会,下午……哎哟!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这才意识到刚刚婉拒的推开娜娜的手时,指尖划过她的掌心,没想到竟然引起娜娜那么大的反应。不过真的有这么凉吗?
“没事的,估计是空调太足了。”她打了个哈欠揉着眉心不在意的说道:“还要回房间熟悉下明天发布会的流程和提问呢!”接着若无其事的拍拍娜娜后搓着手悠哉的先行一步。
雾气缭绕的磨砂玻璃中,纤细却不失丰满的人儿正若隐若现的仰面感受着细腻如雨点般舒缓柔和的水流划过每一寸肌肤,冲走了一天的疲惫最终汇流在脚下蜿蜒不见。洗去铅华后的她没有了厚重妆容的精致,眉目间甚是干净,好像还是个不问世事的孩子。可她终究不再是个孩子。浮华尽褪的这一刻她才感受到自己这一天有多么的无力。
发布会上的衣香鬓影都遮不住身不由己的落寞和不堪。很多年前她就知道如果对手没选好,剧本再好也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可是……也许是因为那个看了很多遍非常喜欢的原著,也许是因为那个慕名已久的导演,也许是因为她以为是新的挑战……最终让这个满怀期待的作品从开始就充斥着各种争议直到今天终于画上了一道不算完美的休止符。
成年人的无奈有时候就是越活越不是自己。就好像今天台上的她笑的多灿烂,内心就有多悲哀。因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好,站的还不够高,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身不由己吗?如果她能够再努力一点点,能够再……
鼻头一阵酸涩,包里的手机响了又响,打断了她的思绪,再睁眼,眼眶微红眼中氤氲着湿意。吹风机响起的那一刻吹干的不仅仅是头发。
不疾不徐的趿着拖鞋慵懒的走出浴室,刚想去拿手机,房门却被敲响,她想了想还是折步来到门边问了声:“谁啊?”
“外卖给你挂门上了。”
“好的!”她应了声,有些疑惑娜娜点的?外卖可以进酒店了?虽然奇怪可还是打开了门。
门外的身影一把捂住她的惊呼,敏捷的钻了进来。在她惊魂未定的时候摘了头上的帽子,甩了甩头发,凑到她面前小声提醒道:“以后可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惊喜从眼底浮上面颊,可下一秒敛了笑容拍开他的手哼哼道:“那你可以走了。”说着手还伸向了门把手。
“哎呀!别呀!”他赔笑着拉过她的手往怀里带:“我说的是以后!以后!再说我哪儿是陌生人?”边说边像小狗一样哼唧哼唧凑近她的唇瓣,嗫喏道:“好香啊……”
她闭上眼环住他的脖颈加深了这个温柔的吻。分开时,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只觉得时间好像都静止了,耳边充斥着他们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渐渐重合——
可是一阵突兀的震动声打破了这份平静,他有些懊恼的拿出手机,看了看又重重的重新塞进口袋里,叹着气幽幽道:“才刚到就催……”
望着他眼底遮不住的青色她不禁有些心疼的伸手轻轻划过,然后不着痕迹的在他身上来回嗅了嗅,睁大眼睛问道:“怎么有烤肉的味道?”
闻言他不禁哈哈大笑着从背后的包里拿出一袋烤串,捏了捏她的鼻尖调侃道:“真不愧是PIUPIU的姐姐。”
她抗议的皱着小巧的鼻子瞪他的同时手却忙碌的指挥着,嘴巴不还停的嘟哝:“……都是油,还是你拿着……诶!我要吃这个这个!噫?!你拿好了!……啊呜——”
边吃边手舞足蹈的她,眼睛里像盛满了璀璨的星光,闪烁着极其简单的幸福光芒。因为这份光华,他甚至有种被吸进去的错觉,如果一辈子都能这样看着她在他身边笑着闹着,这将是何其幸运。
“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宠溺的伸手擦过她的唇角,“都是油。”望着她傻乎乎的笑容,不禁在她凑着脑袋过来的瞬间一同咬住了那块肉,咫尺般的大眼睛忽闪忽闪,黑黢黢的瞳仁里尽是满满的他……顿时他有些懊恼自己是傻了吗?肉再香哪有她香!
往往身体总是比脑子诚实,再等他回味过来时她已然在他怀中喘息,红扑扑的脸颊尽是羞赧之色。
指腹擦过她湿漉漉的唇瓣,在她耳畔他哑着声音低语:“笑了就好,进来的时候看到你眼睛红红的。”
搂着他背脊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渐渐收紧:“我……”
“嗡嗡嗡——”手机震动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直接抿唇挂断,抬眸时已不见半分不耐,尽是鼓励的目光,炯炯的望向她。
“我——”
可是很显然,对方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手机继续震动起来。他假装若无其事的耸耸肩,僵持不下半分钟,最终败下阵来,颓丧的叹了口气,恹恹说道:“真得走了!再不下去,估计他们就得找上来了。”
“走吧走吧!”推着依依不舍的他到门口,她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刚刚就是想说,你想多了,这不是刚刚洗过澡热气熏的嘛!”
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临走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身把帽子递给她,然后弯腰凑上了脑袋,就在她无奈笑着给他戴上还不忘压低点儿时,一只大手悄悄覆上她的小腹,轻轻的摩挲着,小心翼翼的仿若手掌之下是极其珍贵的宝贝。
隔着衣服她都能感受到那份触手可及的炙热和潮意。一种比爱情更深的羁绊正在他们之中悄然而生,也许也正因如此,在未来的瞬息万变中,即使有争吵有冷战也从未走散。
午夜梦回时,偶尔她也会想如果自己当时能够不那么倔强, 那会不会有奇迹。可是事实证明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如果,人生更是没有奇迹,只要付出过努力,无论结局或悲或喜,那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生经历。
那她努力过吗?那是肯定的!因为努力那段时间她可是眉头也不皱的把药丸当糖丸吃。也因为努力,她强撑着混沌的脑袋和虚弱的身体药都不敢用,虽然在突发高烧的隔天她实属有心无力推掉了一个准备良久的发布会,可是之后她拖着病体还是坚持完成了很多之前拍戏时欠下的工作。
那时候她常常不着痕迹的轻抚小腹,暗暗想着再给她几天时间,几天就好。也许是听到了她的话,直到还完债的当天,她的身心像卸下了所有的重担,轻松的只有腰好似要断了似的。扑倒在床上的那一刻,她比任何时候都更快的进入了梦乡。
梦里黑魆魆的什么也看不到,却很冗长,长到她一直在跑,跑到气喘吁吁的却仍旧在一片漆黑之中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惊恐之余她听到很多空洞的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的繁杂的声音,吵得头疼,她不想听,只能捂着耳朵继续的跑,跑到汗流浃背,双腿像灌了铅似的,再也跑不动的时候,不远处有个小小的微弱光点,可能是因为太黑了,这点荧荧之光在她看来却比星星还亮,徐徐伸手刚想触碰时,仅剩的这点光却越来越模糊,焦急之下,她开始拼命追逐……直到被黑暗再次吞噬的那一刻,她顺着残余的最后一丝亮点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喘着粗气的她猛然睁开眼,白花花的世界刺疼了双眸,只好再次闭上了眼。鼻尖萦绕着难闻的消毒水味儿。这是?她眯着眼缓缓打量四周。
“醒了醒了!”
娜娜的惊呼让一群人瞬间都涌了上来,还没反应过来的她一下子被那么多双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瞬间不自在极了,好像连空气都稀薄了。
见状一旁的妈妈忙杨着手一边驱赶一边冷静道:“人已经醒了,那就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关门前还不忘交代:“对了,回去告诉她爸一声。估计一个晚上没睡着,让他别自己开车过来!还有让他带件长袖的衣服……再带个薄点的毯子吧。估计顶多下午就能出院了。”
眼见人都走干净了,妈妈这才深深看着她,这个从暖水瓶那么点儿大到现在比自己都高的孩子,现如今脸色苍白神色憔悴的躺在这儿,着实让她心疼又懊恼。
妈妈的手很软很香,在她的脸颊上来回的抚摸着,可眼神却有些无以言表的不舍。她有些无所适从的叫了一声:“妈妈——”
喉咙有些嘶哑,她啜了口递过来的吸管润了润。只听妈妈一边关切的给她掖着被子一边轻声细语的安慰道:“你们都还小。孩子没了就没了吧,身体可要养好。”
她一把抓住妈妈的手,瞳孔微缩。明明都听懂了,可此刻她拒绝相信。
“忘记了?”妈妈叹了口气,安抚着拍拍她的手解释着:“昨天你睡下后,没多久手机一直响,我和你爸还奇怪平时那么积极,今天怎么不接呢?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妈妈好笑的摇摇头,看着此刻的情景心想还不如吵架呢,:“所以我就过来看看,一进来就看到你脸色苍白,额头身上汗涔涔的,床上一片血迹,这不就连夜送到医院来了。还好……”妈妈轻吁口气:“没有残留,也不需要手术。医生也没法解释,可能就是自然界的优胜劣汰吧。”
她的手熟悉的探向小腹……优胜劣汰?手指微微颤抖,咬着唇扯了下唇角,无力的笑说:“这一定是个聪慧又果断的孩子……没有他,我才能站的更高……所以他替我做了选择……”
这个孩子他一定很棒,陪她熬过那么多疲惫的夜晚,同时也很敏感,感受到了妈妈最开始不想要他的心……所以,懂事的选择了离开……让她不用再有任何顾虑和纠结!
他就像颗流星一般,短暂的来过人间,虽稍纵即逝却让她知道他曾深深的爱着她。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难受呢?明明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她终于可以大步向前!可是不止身体里空了一块,心里的缺口好像怎么也填不平!
妈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手指划过她的眼角心疼道:“明明人家说头发细软的孩子性格软和,你怎么从小就这么犟呢!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妈妈在!”
哭?她才没有,只是为什么天花板越来越模糊,好像覆上了一层水膜,隐隐绰绰的……为什么她鼻子好酸,喉咙好紧……眼睛好胀啊……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妈妈的手不停的擦着她眼角渗出的泪珠,一颗一颗的浸湿了枕头,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孩子连大声哭泣的权利和自由都没有了?她无声的哭泣让妈妈难过的撇过了头,不忍再看。
“妈妈?”她直起身焦急的擦着妈妈脸上的泪痕,带着哭腔无措的说:“别哭!是我做的还不够好吗?他……会再来吗?”
“会的!当他再次回到你身边的时候一定是你有了做母亲的万全准备。他会带着这份爱在大家的期待中降生!”
听着妈妈描绘的场景,她心里的缺失好像被这份美好的期待包裹,温暖的泪水直冲眼眶,眼睛一眨,小嘴一撇,眼泪就像决堤了一样再也止不住的趴在妈妈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末了还委屈的抽噎道:“妈妈,梦里好黑啊……你们都在哪儿啊?我好害怕……”
像小时候一样,妈妈把她揽在怀里,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摇晃着,好像此刻怀中的还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直到她的恐惧不再,声音也渐渐平稳有力:“……有你们在我身边真好……我想站的高高的!高到我能有更多话语权,高到有能力护住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高到……”她顿了顿,紧紧搂着妈妈闻着熟悉的馨香,她由衷的道:“妈妈,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牺牲那么多。”
其实又何止是妈妈,她身边的很多人因为她的选择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悲伤过后她不会再去自怨自艾,只是她知道无论站的有多高,只要他再来到,她会让流星成为恒星,好好的守护他。
“一夜之间怎么就长大了呢!哎!还有些不舍呢!”妈妈欣慰她的成长,却也不成想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深深叹息一把,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这事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见她不做声又有些懊恼的说:“男人就不能找太小的!不成熟!太冲动!做事儿不顾忌后果!”
她有些心虚的搓搓手,尴尬的替他解释:“真不怪他……是我去找他的……他最近忙的团团转的,这事儿就先缓缓再说吧。”
杨妈妈心领神会!得了!只要感情没问题,就随便他们怎么折腾吧。毕竟很多事情从来没有感同身受,只有冷暖自知。不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