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晚风吹散白天的燥热，路灯的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将池向的影子拉长。
他望着老旧的居民楼上一扇亮着的窗，望了好久。直到路灯一个接一个熄灭才迈进小区。
门被打开，坐在餐桌旁的袁小琴睁开困倦的眼睛。面前还冒着热气的馄饨给她的双眼蒙上一层水色。
“小池？”袁小琴向门口张望。
池向关上门，“妈。”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学校看班了。”
袁小琴点点头又道：“啊对，我今天来帮你收拾收拾东西，你先吃饭吧，都热了好几遍了。”，说着把馄饨推到他面前，起身去池向的卧室。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大部分东西都已经装好了，被堆在一起。
池向吃着馄饨，听着房间里悉悉索索的声音，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感受。
这间屋子他从小住到大，从开始的一家三口，到两口，再到他一个人。
中途有一段时间家里缺钱，这房子还被卖了出去，又被他租回来。现在，他也不得不离开了。
袁小琴把行李拎到门口时，池向已经吃完了馄饨，正在刷碗。昏黄的灯光下，少年挺拔的身影在她眼里渐渐与一个小孩重合，她惊觉时光飞逝。
“东西我先搬到张叔叔家，这两天你先过去住吧？”
“不用了，我在这凑合两天。”
袁小琴知道劝不动他，只好答应，过了一会儿又说：“那国庆的时候，就得回去了啊，到时候让你张叔叔叫上他儿子，大家一起见一见。”
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池向半边脸都隐没在阴影里，暖色的光给他的轮廓勾了个边：“行。”他语气没有起伏。
月亮还在黑幕上挂着，婆娑的树影投在安静的操场上。苟德没有等到董晴，拿起水灌了一口，张开手臂躺在地上。
陆恪坐着篮球，点开列表上方的红点，叼起一根烟。
爸爸：｛国庆节回家吃个饭，爸爸想你了。｝
他看着这条消息，动了动手指，习惯性地打出了个“不了”。
烟叼了好久，终是没有被点燃。闪烁的光标倒退了两下，再向前时，已经跟着两个字——｛好的｝
“走了大汪，一会儿宿管不让进了。”陆恪拍起球，踩着树影向宿舍楼走去。
苟德一个鲤鱼打挺：“哎陆哥，等等我！”
两天的时间转眼就到了，晨起的广播音乐打碎清晨的寂静。
即便过了两天，同学们也仍然没从暑假的幸福生活中脱离出来，听到广播关窗的关窗，蒙被子的蒙被子，继续非常默契地在床上挺尸。“好运来”唱了两轮，宿舍楼里才逐渐响起脚步声。
“咚咚咚——”
陆恪捂住耳朵。
“咚咚咚——”敲门声又响起。
“谁啊，这么有魄力。”陆恪终于揉了揉眼，艰难地脱离床的怀抱。
然后，就看见有魄力的池向站在门口。
……
陆恪瞬间清醒，赶紧抓了抓头发说：“早上好班长，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池向没说话，拖着行李进了宿舍，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要干什么已经很明确了。
“啊，这么巧，咱一间宿舍啊。”陆恪不知道自己说了一句天大的废话。
十中的宿舍是三人的配置，还有内置卫生间。虽然学校老，但宿舍条件是真不错。
分宿舍分到陆恪的时候，就剩他自己了，所以一直一个人住。现在池向要住宿，除了他这间空着，也没别的地方去了。
“还有5分钟。”池向对旁边像棒槌一样杵着的陆恪说。
“啊？”
池向弯了眼睛：“还有5分钟，羊癫疯就要挨个敲门了。”
“……我去！”
陆恪跑进卫生间，捧了把水冲冲脸，又探出半个头：“你笑起来挺帅。”
池向：“……”
“好运来”唱完了，池向来的时候在校外吃了早点，在宿舍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没去食堂，直接去了教室早读。
教室里的人头才一半，除了语文课代表于慧是真的在早读，剩下的不是躲在课本后面喝豆浆就是趴在课本后面打瞌睡。
池向没说话，拿着教杆敲了讲台三下，早读的声音瞬间大了一倍。
他回到座位上，拿出书，然后在班里巡视。
这是昨天老刘要求的。
不愧是老刘，这和老年人晨起遛弯没什么区别。
“早上好同学们！”陆恪单肩背着书包走进教室。
“早上好啊陆哥！”
“早上好早上好！”
班里一片响应。
虽然陆恪有时候挺烦，但人缘是真的不差，性格是那种容易结交朋友的类型。长相更不用说，一看就经常被小姑娘要联系方式。
“快点早读。”池向默默把书卷成筒。陆恪与同桌相处了几天，看到这个动作，马上明白了什么。
“遵命！”
他把书拿出来随便翻到了一页，刚张开嘴，卷成筒的书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后脑勺上：“今天早读英语。”
陆恪“嗷”的一声捂着后脑勺，几个人闻声回头。
他把课本举起来，用充满疑惑的眼睛仰视池向：“没错啊，English book。”
如果在动画片里，此时他的头上一定有三个发光的问号。
“你，英语课代表，上前面领读。”
英语课代表这才想起来老刘过说的话。
“嘶”，陆恪站起来顿了顿，突然揽上池向的肩膀，“班长，商量个事儿呗？”
池向回过头，脸上写着四个字——有、屁、快、放。
“你用书敲人的习惯能改改不？”
他这些天被敲了不少次，还好池向下手轻，不然他的脑袋现在应该被敲的稀碎了。
这次池向的脸上，只剩下了一个大写加粗的“滚”。
陆恪摸了摸鼻子：“当我没说。”
苟德来的时候，手里还抱着豆浆，进门就看见站在讲台前的捧着书陆恪，豆浆差点洒出来：“呦，陆哥，您这是被罚站了？”
“滚蛋，我领读呢。”
教室里又笑倒一片，同学们的困倦被彻底驱散。
一束阳光透过晨雾，几声蝉鸣也随之在耳边叫响，一天的生活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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