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舟说起了杨小米曾经的出逃，剑青锋就酒听着，听到那座卖珠宝的小红砖楼，他突然给一口酒呛住了。
“是他还记得？”杨舟瞬间活了过来，急切的给他顺后背，问他：“是他自己的记忆吗？”
剑青锋花了五分钟才从呛酒的难受劲儿里缓过来，缓过来第一句话是：没错。
杨舟眼睛亮了。
但是紧接着，剑青锋道：“那个店铺的主人姓胡，来自胡家。不过，和你认得的那两个胡家人不是一个分支。”
剑青锋抬眼扫了扫杨舟，拿起酒瓶喝了几大口。
“这个分支在东北活跃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内部有很多小组，所谓红色砖楼，其实是分支中负责人体药物试验受试者招募的小组的据点。”
杨舟还未扬起的笑脸冻结成霜。
剑青锋还嫌不够狠似的，接着道：“胡家的这个分支开了好多家公司，新药上市的全套手续都可以找他们办，临床药物试验一到四期他们都可以帮你搞定，你可以叫他们中介，不过业内更习惯称呼他们为人牙子。喂，我都已经掰开了揉碎了喂到了你嘴里，你要是还不明白趁早把博士学位还给学校。”
杨舟不明白，他明白也要装不明白，这个事实太可怕了。
“我这么跟你说吧，药物试验的受试者如果出现了不良反应，理论上项目组织方应当积极救治。但如果这个反应太糟糕，也许要负担他一生，救治的成本很高。而且一旦发生这样的事，药物也别指望上市了。”
剑青锋语调一重，从牙缝里挤出来这样一句话：“一旦救治的成本高过了死亡赔偿，本着经济的考虑，你认为项目方会怎么做？”
一旦救治的成本高过了死亡赔偿，那是不是不如让受试者去死？
杨舟脑子短路，一片雪花。
“所以说，这支胡家人是自作孽，但是他们和韩万里的合作却已经顺利的完成了。真正的韩玉衡不知所踪，所以，只能再造一个。改造结束，韩万里却赖了尾款。”
剑青锋竖起一根指头摇了摇：“他死了。”
杨舟错乱了。
“你跟我说这些我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要按你的说法，胡总去精熙是为了什么？”
“收拾韩家前辈在山里做研究的基地，她的确是凭本领想做事的，对于韩玉衡的事情她并不知情。我想，她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精熙，或许是有人暗中推动，有人以她作掩护搞一些事情。”
“那么宝祥呢？他也应该是好人啊，你为什么要绑架他？”
剑青锋有些错愕。
“国家培养你读到博士，你却只读出个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很有趣。”
杨舟给他说的脸皮发烫。
“哪里有趣？”
“你这种人在那样的环境里应该是出了新手村立马就便当了，居然还能活过这么多关，不是很有趣？”
这点倒是让杨舟无法反驳。
“吃完这顿饭，我们各走各路。提醒你一句，是为了让你别挡我的道。”
杨舟不怕他的恐吓，倒要听听，我怎么挡你的道了？
“你绑架了宝祥，是我挡你吗？不是你挡我吗？”
剑青锋吃惊的看着他。
“你是天真，还是脑子瓦特了？”
杨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我是当年的专家组成员，虽然我是被胁迫的，但我的确主持了对试验品的整形改造，把他变成了韩玉衡。从当年把试验楼的大火归罪于我开始，我身败名裂，而且法律上我已经死了。你不明白吗？”
杨舟茫然的摇头，他不是不明白，他是根本没有精力去想。
剑青锋叹了口气，把话挑明了说。
“专家没死，项目还在运转。你的杨小米不是唯一一个被改造过的，但他是最成功的。我借着胡蓉的手把这个最成功的替代品交给了精熙，只要他乖乖顺从，我们就完成了任务。可你非要把他的意识唤醒，等于逼我们收拾你！”
剑青锋毫无罪恶感，甚至还挺理直气壮。
“我不是不想跑，我也不愿意做这种勾当，可我已经是个死人了，我除了听话做事，我还能怎么样？剩下那几位专家只要还在他们的控制中，我寸步难行。实话告诉你吧，你们所有人都在严密的监控之下，从你把杨小米带出韩家宅子的那一秒钟，我就收到警示了，你认为他能逃得掉？不可能的。就算你不怕，一旦发现杨小米做出任何与韩玉衡不符的行为，我们也有能力随时校正。或者我们干脆把他抹杀掉，再推出一个替代品来，我还有存货。”
杨舟霍然起身！
“你还有没有人性？”
“我是个死人，你忘了？”剑青锋冷笑：“问一个死人要人性，你可真逗！”
杨舟颓丧的跌坐在板凳上，无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甚至不敢去想现在，此时此刻，杨小米是怎样的处境。
但他心里的某一个角落还是存有一丝侥幸，杨小米身上已经没有追踪设备了，他们会不会是找不到人，才找上了自己？
他想到这里，冷静了下来。
“你想怎么样？”
“我们是不能露面的，需要你做代言人。回去做你的医生，给韩董事长治疗出一个精神’正常’的接班人，这就是你的任务。”
“正常”两个字加重了语气，他的意思杨舟不敢苟同，杨舟这时候有种天罗地网加深的感觉，他宁可去死，如果能换得杨小米逃出升天。
然而剑青锋告诉他：不可能。
“不要质疑我，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剑青锋站起了身，从钱包里摸出几张纸币丢在桌子上，临走撂下一句话。
“你以为我是最可怕的那你就错了，’踏平江湾城，活捉韩玉衡’，这句话是方宝祥说的。他是什么样人，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夜幕四合，凛风如刀。
杨小米的脸颊裹在毛领子里，露在外面的鼻尖已经麻木。
半天之前，老铁抢走了他的项链，准确的说是抢走了他项链上挂着的杨舟的婚戒。
然后把手一松，手套里什么都没有。
“都怪你抢，掉地上了！”
杨小米一把推开他，整个人趴在排风管旁边开始找。
其实杨小米抢错了手，老铁早在把项链解开来的第一时间里就把戒指揣进了口袋，本想把项链重新扣上，却不想手指冻僵，脱了手。
趁着杨小米专注翻找，老铁悄悄退后，从窗口钻出去就跑。
等到天黑了，楼道里的灯光亮起来，杨小米才终于反应过来。
老铁已经不在身边了。
他没有手机，更不知道老铁的电话号码。除了躲在原地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他想，老铁走了，不要自己了，这没关系。
可是那两个追踪的人也没有来找自己，也许戒指里真的有追踪器。
那是杨舟的结婚戒指，他要是知道了，恐怕会很伤心吧？
杨小米把自己蜷成一团，在冷风中逐渐流失体温，意识却更加清醒。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从窗口钻进楼道里，暖和了一会儿，他顺着楼梯走下楼。
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换个角度想想，哪里都可以去。
“这世界很大啊……”
他这么想着，突然整个人茅塞顿开，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可是他高兴的早了些，刚走到楼梯转角，一脚就踢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他没防备，又想去看，稳不住平衡给绊了大跟头，顿时从楼梯上叽里咕噜的翻下去！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