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六）

捉迷藏不会躲在柜子里，那么厨房的柜子绝对不会藏着小安娜。

除了柜子………还有什么地方能藏人？

座椅下面，卫生间，在第一层幻境的时候都已经找过了，还剩下什么地方？

不对，当时是短发女去找的厨房，还捡出一个洋娃娃，她的脸色当时很惨白，不是受惊过度更像发自内心的畏惧。

人类的微表情有时候很有趣，单单恐惧而言就有很多不同表现方式。

她看到什么了？

戚炤可不认为她是被血或者死人吓的，一种没有血色的白，眼神也是很不正常的到处飘，作为一个老玩家不可能一个死尸都没见过。

人类肢体残尸、腐烂的皮肉各种各样的画面，见久了总归会习惯。

要么是她看到了什么她最恐惧的东西，要么就是副本Npc。

角色扮演的禁忌。

没等戚炤理顺思路，厨房传出一阵嚓嚓声，紧接着是锅碗瓢盆噼里啪啦全掉在地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的水声与肉体拍击在地板上摩擦产生各种令人不适的噪音，瘦长的鬼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和都市传说中的样子没有多大区别。

他看上去有两米高，头非常小，估计只有成年人的三分之二，眼睛出奇的大占据半张脸，全都是黑眼珠，没有嘴巴，浑身都和肉瘤的材质一样泛红，只是不经意瞥一眼胃里都是一阵翻江倒海。

偏偏他不存在的嘴还发出那个老头的声音。

“呵……呵呵……叽…咕……”

戚炤意识到老头基本是挂了，这么老的年纪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心术不正总想着找替死鬼也不会活太久。

如果老头是鬼影变的话，那就证明玩家的幻境就都是相通的。

祁潇可以利用规则，他同样可以。

戚炤终于想清楚应该去哪找小安娜了。

一号车厢，二号车厢，三号车厢，都是三个不同的幻境，同样，三号车厢的卫生间，大厅，厨房，长椅也是不同的幻境开始地点，就像是简易版莫比乌斯环，从第一间车厢开始走到现在又回到原点。

在蜘蛛怪开启幻境时，最靠近厨房的是老头，卫生间旁的是短发女，在长椅旁边的是衬衫男，自己和祁潇则在大厅中央。

所以自己的幻境就是以大厅为中心展开的，

厨房的老头以及死了，只要再进入其他两人的幻境杀死鬼怪就算成功，打破幻境后才能找到小安娜。

不过在此之前，要先把面前的鬼影解决掉。

鬼影给了戚炤大概一分钟的思考时间，随后猛的冲了过来，两条细长的胳膊扭转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侧面袭来！

戚炤丝毫不慌，向鬼影丢了百八十个棉花糖黏糊糊的粘在它满是褶皱的皮肤上定格在原地。

刚好可以暂时束缚它的行动。

那个自己的累赘道具竟然派上用场了。

鬼影的眼睛猛地被突如其来的棉花糖给糊了个严严实实，嘴里发出吱呀的乱叫声，他瞅准鬼影的双手去抓棉花糖的空档，拿出红白丝绸绕着鬼影结结实实的捆了两圈，双腿钳住细长的脖颈整个人压制住鬼影倒在地板上。

“……你真丑。”轻飘飘地讽刺过后是毫不犹豫的一刀扎进天灵盖送它回家。

果然，随着鬼影慢慢消失，老头的幻境如破碎的镜子般裂成无数块碎片慢慢落入地下不见，变成一串串没有规律的代码。

伴随着老头幻境的消失，祁潇的身影慢慢显现，对面同样是倒地的瘦长怪人。

“比我想象中的要快一些，戚先生。”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祁潇是真正担心“朋友”的安危，那种笑他只觉得虚假。

“当然，我一向喜欢比规定时间早。

没你快而已。”

鬼影的黑色血液溅了不少在戚炤脸上，顺着小半张脸淹没在阴影中。

祁潇似乎永远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优越的外貌条件很难想象这是个连人都算不上的“怪物”。

浓烈的火药味弥漫开，似乎没察觉到自己被嘲讽的Q一点也不生气，眯起眼的微笑甚至比先前遇到的任何丑陋的鬼更讨人厌。

“对情人也说这种伤人的话……还真是无情的渣男。”

“…………”

“不过我不在意，反正我们在谈恋爱，如果你想单方面分手的话……”他故作思索的模样让人恨不得立刻给他两拳。

“我会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以另一种方式，就像你曾经和我说的那样，我们都是一样的坏种】

戚炤冷笑一声难得没有回怼，就现在自己知道祁潇在Dominator的势力范围和各种卡BUG的能力来看……对方还没有完全显现出全部实力。

连每个副本的细节都知道很难不让人惊异。

背景足够神秘和有趣有实力的人的确会引起他的兴趣，但成为情人……可能性低到离谱。

比他找到太奶的概率都低。

他的实力无法完全展示在目前任何一个副本，偏偏又和系统二者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一旦有一丁点外界因素干扰表面的和平就会被打碎。

或许不完全是这样，祁潇有能力回了这里的一切，但他没有选择这么做。

也许是没玩够。

“好了我亲爱的戚总。”祁潇率先岔开话题“下一个去哪。”

“石牵涟。”石牵涟就是短发女的名字，戚炤很想知道她在厨房看到了什么能吓成这个样子。

话音刚落，原本碎裂的幻境瞬间被拼凑完整，只是地上凭空多了一滩滩鲜血和断肢，副本的标配。

短发女正蹲坐在地上身体颤抖，左手臂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正汩汩地冒着鲜血，面前是一只巨大的蜘蛛，没有什么多余的头和眼睛之类一副变异状态，只是普通的蜘蛛。

短发女怕这个？

和在老头的幻境一样，除了盒子，进入幻境的人碰不到别的东西，

短发女的精神很不正常，她的手里紧紧攥住一把小刀，戚炤莫名觉得这把刀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到过却又想不起来。

蜘蛛慢慢向短发女靠近，毛茸茸的八条腿其中一只断掉一截，散落一地的大白兔奶糖已经淹没在血液里。

戚炤主动伸手拿过掉落在短发女脚边的盒子，蜘蛛的目光果然转移到了拿着盒子的戚炤身上。

短发女尽管状态不太好，但经历了这么多场游戏，警觉性已经是刻在骨子里的了，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蜘蛛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不在自己身上，她瞅准时机，捂住受伤的手臂猛地向厨房跑去，求生的本能驱使她再快点！

戚炤见状，立刻打开盒子用丝绸包住里面的猫，接着随手丢了盒子，被打开的缝隙里已经空无一物。

从在老头的幻境里打开盒子戚炤就有这个疑问，薛定谔的猫在游戏里到底是指猫还是装猫的盒子？

果然，蜘蛛没有看地上的盒子一眼，直直追着猫跑来，臃肿肥胖的躯体完全不顾被座椅刮擦的伤口。

对了！戚炤的眼睛一亮，重点是猫！

确定最重要的部分，那现在就有两个猜想，戚炤一边躲避着蜘蛛的攻击，一边示意祁潇砍蜘蛛的八条腿，让它丧失行动力。

祁潇依旧是“既然你需要就勉为其难帮帮你”的欠揍表情绕到蜘蛛的视线盲区砍断了蜘蛛的后两条腿，绿色粘液喷涌而出腐蚀了大片地板。

动作之快甚至无法看清，一点污迹都没沾染。

蜘蛛惨叫一声，巨大的身体失去支撑，猛的向前跌去。

戚炤瞄准怪物倒地的下一刻，被丝绸延长可刺破血肉的深度“真不想离你这么近。”

“啧啧，口嫌体直，你的刀可比你诚实多了。”

泛着寒光的匕首瞄准场上唯一不和谐的存在。

就好像他们本就应该如此亲密。

蜘蛛看到即将审判自己死刑的催命符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身体明显抖动地更厉害了，戚炤可不会放过它，抓过丝绸借力甩出的利器直接戳穿了蜘蛛的天灵盖。

坚硬的骨骼毫不费力地被刺穿，从另一侧穿出。

“你该死了。”

【审判结束】

蜘蛛轰然倒下，头顶的伤口渗出恶臭的绿色液体，以及一张完好无损的卡片。

紫金色珠光封边的硬质卡牌，渐变黑色设计倒很新颖。

戚炤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卡片，上面是一个戴着类似魔术帽的男人，脸上戴着审美配色奇葩的小丑面具，手里抱着一个精致的黑色盒子，一只猫从盒子里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俏皮可爱。

再联系上这个处处透着诡异莫名的副本，他的身份不难猜。

“………所以这人是薛定谔！？”

戚炤仅是粗略看了他几眼，分辨不出性别，但怎么看怎么眼熟。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可能是那个人。

祁潇随脚踢了踢地上死翘翘的蜘蛛，“它能搞出的东西也就这么几个，无聊死了。

还有一件事戚总，她的幻境已经快要破了，不想一直和这家伙待在一起吧。”

“我在想一个事情。”戚炤低着头思索着，眼底的情绪被睫毛遮住，手指一下一下点着地板。

胳膊上的伤口还在疼痛，和左眼火辣辣的灼烧感反复折磨神经。

“又是钻BUG。”祁潇好像早知道戚炤要说什么，一点也不意外。

“嗯，现在看来会有四个提示在每个人的幻境里，一个一个找是正常顺序，”

“但是太慢了，已经不知道过了几天了。”戚炤很讨厌这种需要窥探活人内心的事物，他天生共情能力不强，这点是他们的通病。

即使是跑路也多半为了不那么无聊。

让一个屠夫放弃杀猪都很困难，更何况让一个杀手不再杀人？

三年的牢狱已经快把他的耐心和良善消磨殆尽，更别提他这前半辈子都生长在烂泥里。

祁潇点点头，嘴里轻声说着“是啊……太慢了……”

对于他们这群亡命徒来说时间无疑是最稀缺的事物，看来有必要去信徒会和柯罗诺斯“好好交谈一下”。

一个快被架空的组织应该发挥最后一点作用。

规则？可供利用的工具而已。

短发女跑到厨房就听到蜘蛛的惨叫声，手中的刀几乎不受控制的抖动。

当年那场副本的激烈和朋友亲人惨死的画面止不住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平复了心情，试着探头向外看去。